“你快去!去啊!你怎么这么磨叽!”
黑夜里,两个少年蛰伏在暗处,其中一个推搡着另一个试图让她进到院内的房间里。
“纪南亭……我不去,这不好。”被推搡的纪凛反推开他,低头踌躇道:“这样是不对的……那是禁术……”
“什么禁术啊!就是个普通法术而已!”纪南亭见她这般犹豫就生气,他拽着她的胳膊用力的把她往房间里拉。
“不行的!那个真的是禁术啊,你在这样我喊人了……舅舅……唔!”
纪凛见自己拗不过他,刚要喊人,就被少年一把捂住了嘴。
身体因为惯性“咚”的一声撞在了背后的门板上,她疼得呜咽了一声,但是纪南亭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凑上来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再乱喊,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黑暗里少年人的眼眸如饿狼般凶狠,纪凛一时不敢再说话了、
“去。”纪南亭扬了一下下巴,示意纪凛进屋。
那是迷失域流传出来的禁术——双生子。
这个法术并没有听起来那么美好。
两个少年人在夏末的夜里躲在杂草屋施展着禁术,以血为引,签死生之契。
少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从此以后,纪南亭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她的天赋,在平元大放异彩,最后获得了四方大方的邀请。
那时年仅十六岁的纪南亭,是从四方大会创立以来,应邀参加的最年轻的祝由术师。
他纪南亭踩着她的鲜血青云直上,青史留名。
那她纪凛又算什么?
只是一个被天赋反噬的小瞎子而已。
她像是南亭的血包,所有的伤害全部由她来承受,就算她已经奄奄一息双目皆盲,纪南亭仍然会贪婪地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没人知道她的名讳,也没人愿意跟她说话。
她是无恶不作被万人唾骂的南亭夫人。
纪凛躺在医馆的屋顶上,看着夜空里的漫天繁星。
她缓缓地抬起手,想要揽住天边的一点星光,可是在她抬手的瞬间,原本宽松的作战服的袖子顺着手腕滑落,小臂上的纹身裸露在星光之下。
她看着那个纹身,眸光慢慢淡漠了下去。
双生子……
远古的禁术经过无数谎言的包装修饰,最后变成了现在冠冕堂皇的模样。
南派的弟子看见他们尊敬的师父手臂上有这么一个奇异的纹身,便纷纷效仿,从此以后,世世代代的南派弟子以纹身为图腾。
谁会知道这个象征南派标志的纹身背后藏着的血淋淋的秘密?
纪凛捂住了眼睛,自嘲地笑了起来。
那年秋风萧瑟,十六岁的少年站在旷野的平原上,迎着长风望向远方天际的落日,一字一句的笑道:
“从此世间再无纪凛,只有名扬天下纪南亭。”
少年时的风仿佛穿过时间的长河行至耳畔,鬓角的发丝随风飘扬。
纪凛默不作声地抹去眼角的泪滴,微微张开了眼睛,只见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光球在空气中漂浮着。
与其说这个是光球,倒不如说这更像是某个人半跪在她面前的模样。
“是你吗?令颜。”纪凛不确定的问道。
她曾经听闻以魂魄祭梦的人在梦中会以灵魂的姿态出现,可惜她苟活了数百年,却未曾亲眼见过。
今日倒是第一次。
她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模样,就连轮廓也只是勉强能看出个人形。
她其实也只是试探。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她猜到了梦主,可是她在心里也希望自己猜错了。
但是现实并不能如她的意。
那个半跪着的人影似乎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层梦境的主人,就是那个她曾经的爱徒,就是现在半跪在她面前的光影,就是她的弟子向令颜。
纪凛看着她模糊的身影,一时哑了声。
幽幽的晚风轻抚过脸颊,像是已故的人在低声安慰。
她看着她,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纪凛沉默地低下头,用力的眨巴了几下眼睛,可是却难掩眼尾的红痕。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压抑住心里涌动的情绪,徐徐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色的光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微微颤动,僵硬在原地许久,最后一言不发的跪下来冲她拜了三拜。
纪凛不解,但是还未等她询问什么,胸口那处伤口像是被抚上了一层清凉的山泉,灼烧般的痛感在慢慢地消退。
她的徒弟今晚是来帮她疗伤的。
被幻化出来的夜空不像现实世界里的一样蕴含着诸多的声音,这里的黑是僵硬的,四下寂寥无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向令颜帮她治疗好了伤,便再度安安静静地跪在了一边。
纪凛下意识的轻抚着胸口的伤,那里已经痊愈了。
她看着向令颜的身影,斟酌地问道:“你……是来寻我的吗?”
其实在她活着的时候,她对向令颜的关注并不多,甚至还有些厌恶。
当时她听闻成国城破,商国入侵,城内宛如人间炼狱。
她从远方赶来,可是却晚了一步。
四下残破,残肢断臂横在街边,无知幼子跪在父母双亲的尸体前恸哭,白发苍苍的老人无助地匍匐在街边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