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没有预料，她丢弃掉了平日里最擅长的伪装和平静，愣在原地。

“给你介绍一下，周萤，可嘉的学姐，也是我们新认识的朋友，在帝国理工搞医学研究的，年纪轻轻就在读博哦，又漂亮又优秀。”

崔雨珂对林煜说，因为看见他朝周萤看过去的视线，目光很独特，从来没有见到过，她暂且把它归为探究陌生人的眼神。

“是嘛？挺好的。”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脸，搅弄出紧张和燥意的火星子，旁人不知晓。

“你怎么这时候在这儿？”

“朋友的店，我过来送个东西，一会儿就走。”林煜言简意赅。

崔雨珂、杨可嘉和他都是留学时认识的朋友，家境相同，背景类似，在朋友的聚会上便熟悉了，何况林煜这个让人不容忽视的大帅哥，几年下来，大家也都是可以互相聊天玩乐的关系了。

林煜坐在周萤的对面，毫不收敛地直视，桌面下的腿大喇喇地随意摆着，因为拥挤，膝盖不可避免地蹭着她的，裤脚摩擦，温热发痒，但周萤并没有避开，僵着维持原状。

“听说你们是一个高中的哎，刚刚我们一起聊天谈到学生时代，林煜你知道吗，超级超级巧，好有缘分啊。”杨可嘉知道周萤读国际高中的时候，还惊奇为什么在本科没来国外读，那样就可以早点认识了，她的朋友们好多都是本科就在海外读书了。

“我们不在同一级。”周萤只能这样回答。

崔雨珂本来好奇地探头，后又满脸失落地说，“啊，也对啊，林煜比你大两岁呢，还想着你们高中就认识呢，不在同一年级确实很少有机会交流。”

“哎，也是啊。”杨可嘉跟着赞同。

“那……周萤，你高中认识他嘛？”崔雨珂很八卦地问起。

林煜也跟着看过去，他也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那长远的目光让她有些抵挡不了，像是刺刺进她的灵魂里，周萤的指甲按进指腹里，“我……我当然认识啊，毕竟以前他在我们高中很有名气，很多人都认识，算是风流人物？”

“想想都是哦，长这么帅，以前肯定搁校园里属于风云人物，是拥有超级多八卦的人，倒是怎么现在在外国活得平淡乏味的算什么回事儿呢……”

周萤提心吊胆，她怕崔雨珂和杨可嘉再去问他同样的问题，她可以面不改色的说谎，可以顾左右而言他，但林煜这样的天之骄子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

“真的吗？”林煜开口，毫不避讳地直接说。

“你当然以前就很有名，光荣榜里有你的照片，我耳边听说过很多次，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大家都很喜欢你，毕业之后，你的传说也没停止过。”她察觉到曾经青葱高中岁月里那支无名的箭，穿越时光如今分毫不差地射到心口。

只是认识的关系，只是你听说过的关系，我是大家都很喜欢的人。

林煜讥讽地笑，所以他们只是她嘴巴里的这种关系。

所以这个大家都包括谁，有没有你。

林煜犀利的眼神从她空荡荡的脖子和手腕处冷冷扫过，迟钝地愣了一下，随即变成了很不好看的脸色，一言不发，落寞地掠过她的脸颊。

每个人都应该知道戴上那串佛像意味着什么，摘下就是背叛，先背叛的人是要被挂在十字架上遭受无尽鞭笞，落入炼火地狱被熊熊烈焰炙烤。

沙发旁的窗上倒映出他耳朵上闪着碎钻的耳钉，还有脖子上亮眼不容忽视的黑色系绳。

孤零零的，现在只有一个人戴着了。

反射的光芒太刺眼，尤为讽刺，林煜挤起眉头，他觉得这里的空气太闷，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崔雨珂评价他，“你好闲啊来给朋友送东西，也没见你交女朋友，白长一张脸了，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一个？”

颇有格调的酒馆里淌着轻音乐，胡侃着，聊天不忌。

林煜没理这句话，低头看了看酒瓶里的酒水杯密密麻麻的水泡，指关节弹了一下杯壁，叮咚发响，抬头看一眼一直没有动静的周萤，“不需要。”

此刻的她，倒是像个坐立不安的盗贼，他穿过周萤成熟清冷的眼睛想到她以前局促的样子，这副样子变化并不大。

“要不是周萤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就说不定还要撮合撮合你们呢，毕竟你们看起来也挺相配的。”

林煜瞬间收回刚刚想要触碰透明杯子的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僵住，抬头用极度审慎的目光再次看向周萤，可她回避了，她躲开了，他又像没有听见似的，转头朝崔雨珂再重复一遍，脸上带着好假的笑，孤意求证，“什么？”

他并没有听清。

崔雨珂认为他没有听清，于是再重复了一遍，“人家可是有初恋男友呢，都准备结婚了，感情可好了，哪像你呀一天天过的什么生活。”

最通俗易懂的几个词语串联在一起，他却恍惚得有点听不太懂。

杨可嘉和崔雨珂继续聊着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从碧眼的外国帅哥到欧美明星的八卦越来越激烈，杯子已经见底。

身边的两个人却始终沉默僵坐着，目光躲闪又交汇，透明无痕的酒水下是声势浩大的汹涌。

周萤的手掌摸着酒杯，冰块寒冷的温度渗入了身体里，这样太过单枪直入又沉默的目光钉在她的身上，那些不安的、隐秘的因子随时会爆发。

越是没有声息，她越不确定会发生什么，坐立难安。

直到话题趋于无聊的结尾，崔雨珂和杨可嘉才把注意力拉回。

“你们两个怎么游离之外啊？”

“周萤有些认生慢热，要是有其他人她就不怎么讲话了。”

“是吗？”林煜恍然大悟，冷笑，何时成了生人，成了外人。

崔雨珂从他的话里竟然听出了阴阳怪气的讽刺，她是两人的朋友，怕周萤不开心，于是说，“林煜也是一直都比较冷，不过你们可以加个微信呀，就当朋友嘛，不过你们随便啊，自己决定。”

林煜并没有什么动作，看见周萤慢慢拿起桌面上的手机。

是崔雨珂把他们聚在这里，又提了加社交软件的事。

加联系方式而已，她总要做出回应，再委婉的拒绝都是多此一举的不懂世故。

“那，我加你吧。”

周萤拿着手机靠近她，林煜把个人信息里的二维码对了过来。

杨可嘉和崔雨珂在一边看着。

周萤却匆匆把手机放在上面，随意一闪，心惊动魄操作着，手指象征性地按了几下。

她希望她们两个没有看见她的手机，没有看见刚刚弹出的画面。

那个直接跳转到好友可以发消息的界面。

他一直都是她的微信好友，甚至是有手机后第一个加的人，他们曾经是这样的关系。

虽然表面上看，他们两个像是毫无关联，彼此都不感兴趣，分明相远的南北极点。

“加上了吗？”

“加好了。”周萤滑动了两下，应付说，把手机给她们两人看了一眼。

还是像以前那样会讲假话。

林煜手机反过来放在桌面上，他甚至没有去再理会一下。

倒是脖子上的黑色系绳有些发紧，平日没注意，如今像是要密不透风地牢牢圈着，胸口处的玉佛也压得胸口喘不上起来。

他在鉴别那些话的伪真，连回忆刚刚她说的话都想不得了，男朋友是什么，结婚是什么，他只是在做假设的预想，痛感就沿着心口的动脉遍布全身。

这些都是假的。

他需要周萤亲口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