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期待还来不及呢。”她看着马路上绿灯的数字在急骤减小，转而替代为亮眼的艳红色。
“你别开玩笑。”张佳佳看着她棕色深邃的眼瞳眨了两下，推了一下周萤的胳膊，两人倒在一起笑。
周萤笑着笑着就开始认真想佳佳问的这句话了，她也没说假话，确实期待着，期待着这一幕的出现，这样好让她心满意足地祝贺，从此斩断时刻都容易被勾起的见不得光的心思。
她仅仅只有祝贺，仿佛能看到有那么一天真的去祝贺般配登对的他们。
“萤萤，你认识林煜吗？”
张佳佳突兀地一句话让周萤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没正面回答，淡淡地说，“怎么了？”
“我听说他有女朋友了。”
“…多正常啊……”话里也没有一点波澜。
“我有一天看见他们一起坐车回家了，就在学校后面的那一条街上。”
“真的吗。”周萤转过头看她，眼睛清明，她瞬间明白了张佳佳前面铺垫这么多，并不是真的要告诉她林煜交了新女友，而是她看见两人曾经走在一块儿了，能和林煜一起回家的人，除了周萤，没有别人。
她想起来以前那么多次，她毫无痕迹地略过林煜的话题，那么自然地伪饰出不在意又不认识的模样，一脸平静地旁观身边的人对他的讨论，可这一刻周萤知道，自己被拆穿了。
“你看见的人是我对吧，和他一起回家的人。”
“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周萤有力地解释。
张佳佳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落在周萤的眼里，心疼和愧疚倍增，她的好朋友，即使发现被骗了，也不愿意冷眼恶语、步步逼她。
“对不起，我说了很多次谎话。”
“其实也没事，只是我怕自己不是你的好朋友，我总是看不透你，你好像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只有偶尔谈到你感兴趣的话才会和我玩闹一两下，其实我跟你讲我发现的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嫉妒或者生气你骗了我，你要相信我，但是你好像什么事也不会告诉我。”
周萤心揪了一下，“对不起，我有把你当朋友，但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害怕被人发现那些很复杂又糟糕的关系，我知道有时候被发现、费尽力气地拼命解释什么用都没有，更何况我和他……算不上多么重要的关系，就是带了些牵扯的陌生人，迟早都要散的。”
连瓜葛都淡的人，迟早都要一别两宽，我也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周萤把这些东西话说的冷冰冰的，越说越过分，连林煜都成了她嘴里的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她有时候真的不懂自己脸上那副雕刻好的面具，也许有些面目可憎。
“当然，更不可能是你刚刚说的那种关系。”周萤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心脏下意识被一种不知名的痛感轻轻刺痛，她不知道这种痛觉来自何处，睫毛毫无精神耷拉着。
张佳佳静静地看着周萤，听着她的话，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来那天晚上放学，恰好撞到两人撑着伞在雨夜里一起走的背影，刚开始她并没有认出周萤，只是一眼就认出身姿卓越挺拔的林煜。
他们两个人离得不近也不远，有一条无形的细线横亘其中，谁也不轻易跨越，却莫名在飘溅的雨丝出和两人无数次错开的观察的眼神中看出点对峙的意味。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街头，直到张佳佳看见，她拉后车的车门发现怎么也打不开，皱着眉头去寻身后的林煜，两人说了几句话，她斜着身子拧眉生动地冷哼了一下，偏着的侧脸像极了张佳佳的那个朋友，那个平日里没什么能惊动得了她的周萤。
“我以为你会说自己的苦衷。”
“那你就要听我诉苦了，可我不想这样做，我知道最需要做的是就是道歉。”
“我知道我得道歉，对不起。”
张佳佳搂住周萤的脖子，突然有点心疼，她直觉周萤有些行为不能肆意妄为去做，她时常压抑，时常自我束缚，所以故意调侃，“其实我觉得你俩还挺配，都挺孤傲的，你自己一人呆着不说话的时候，骨子里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质，和他好像，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
“你别道理一大堆，开玩笑，谁都不喜欢谁，我又怎么和他很像!”
张佳佳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我能赌对，虽然我不大了解局势，你们的情况也不太懂，等十年后自然见分晓。”
“十年啊，好久好久，你那个时候早忘精光了，你要赌便赌吧。”
谁能说得准呢，那么久远的事，大家也都只是情绪高涨地提起，淹灭在沉默如烟的时间轨道里，往后被捞出水面或是永久埋灭都说不准。
周萤捏了捏张佳佳的手，这样可爱的女孩，连觉得和一个相配都是因为性格相像，从来不会考虑到她和他世俗中的差距。
其实只凭雨夜里侧脸的那几秒，张佳佳是并不能完全确认是周萤的，她是后来才开始怀疑的。
那时候温素雅依然还想着各种坏法子来给她们两人教训，扬言要找校长写举报信，建议劝退两人，拿着写好的信去张佳佳教室的门口甩了几下以示挑衅，就大张旗鼓地跑走，在最顶楼的办公室桌子上扔下了那封写好的信。
当时没有任何学校的领导在，温素雅才敢这么大胆，本来她就是想吓唬吓唬，没想到一个人都不在，她冲昏了头把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的“罪状”按在了最宽敞的办公桌面上，其实里面的内容乱七八糟，她好多都是随便乱扯的。
在后面追来的张佳佳刚好看到这一幕，锃亮宽阔的桌面上那封信显得尤为明显，办公此时室空空荡荡的，她生气地要走过去和她对峙，把门甩上，清清嗓子出声，“你神经病吧。”
身后的门把手拧动，咔嚓一声，把两个急躁的才十几岁的学生吓了一跳，耸着肩盯着门口，怕打开门，怕真的是校长哪个学校领导，两个人这个架势无从解释。
还好，一扇门打开后，是一张冷漠又疏离的脸，对她们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熟视无睹，也并不感兴趣，冷淡地扫了几眼，放下手中的文件就准备离开。
“学长好。”
“学长好。”
林煜轻轻地点了点头，觉得其中的一张面孔有些熟悉，瞥向校长桌面突兀的几张纸，两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来干嘛的？”
“没什么……没干什么……”
“那快离开吧，这里一般不让学生呆太久。”
“好……”温素雅慌张地挤出门外，恨不得立马消失。
张佳佳心里一边焦急那封信，一边又害怕地不得不离开，她走到门口，准备再回头看一眼。
却看见那个在学校里十分出名的学长，走近那张宽阔的桌子，手指按住信纸转了个方向，只看了一眼，神情未变，自然地拎起那两页纸不再多看，走到碎纸机前，冷漠地丢进去，远远地站在对面，倚着桌边，毫无表情地望着机器运转。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声音，那封信碎成无人再窥探的纸末，落到透明的纸箱里，成了真正的毫无用处的、犹如垃圾一般的东西。
他的神情太过淡然，好像一来一回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林煜是个向来不爱管事的人，他倒不可能是兴趣来了，偶然间心善做的，但动作实在是太过自然，不假思索地拿起来丢掉。
他也许是看见了那张信纸上黑字中的某个名字。
后来等张佳佳发现他们两人走到一块时，再听见周萤说他们只是带了一点牵扯、但其实是再陌生不过的关系时，她总觉得这样的形容是不是太过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