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苦大仇深,不高兴什么。”林煜撑着伞闯进她的视线,她看不见小超市前刚刚两人的背影了,只好抬起眼看这个突然出现的、一直在等的人。
他用自己的伞故意撞了一下她的,嘴角勾起浅浅地一个笑,伞衣便一瞬间从四周各角,落下大片的弹珠似的水花。
他从很远就看到周萤撑着把小黄伞,眼神是呆滞的,不耐烦地踢着地砖,无动于衷地任由自己的鞋子被雨水打湿。
“有吗?”周萤声音依旧是恹恹的,丝毫没有感情地、毫无波澜起伏地说,“你怎么才到,我们走吧。”
“我刚刚和他们分开,回家吧。”
他们指的是包括许逢舟在内的朋友。
周萤没有说话,倒是林煜的眼睛看见了她几乎在水里淌着的脚。
“你鞋子已经湿了,怎么打伞的?”他的语气重了些。
自己的帆布鞋被水浸透,她却还像个旁人一样毫不关心。
“还行吧。”她甚至都没去看他说的鞋子,现在只想回家。
周萤的声音太冷了,整个人看起来明明已经瑟瑟发抖了,但脸上未见任何,甚至更是淡然,林煜走近了些,她不自觉地后退了小半步,细微的动作以为并没有被发现,但林煜收入眼中,眉毛下意识皱了下。
“周萤,你把伞收了,我给你打。”他伸出手,去握她的伞柄,她那把伞确实太小了。
“不用,我自己打就行。”周萤固执地说,用另一只手拂开他的手指,把伞移近自己的身前,回撤用力时,手腕处一松,细线就那样崩断了,荡然无存的、冰凉的触觉让她内心瞬间一慌。
不幸的预感抓紧了那颗柔软的心脏。
果然,还没来得及低头看,便已经听到了木珠落满一地的溅起水花的声音,啷当的、零落的,只剩半根灰色的线和几个剩余的珠子可怜地挂在手背上。
周萤顾不上伞了,抓住那手腕住仅有的木珠,像抓住最心爱的稻草,揣进口袋里,烦躁烦躁,脑袋里一团糟。
她下意识就要蹲下去捡,弯下腰的时候,手肘被林煜扶住了。
他那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手臂,制止她的动作,再抬眼看去,能看见雨伞下他棱角分明、下颌绷紧的脸,表情严肃。
“别去捡了,太脏。”
脏?
她又想起了在食堂的那些话,想起了刚刚看见雨中依偎的人,他们那种人。
周萤站直了,不再有弯腰的趋势,她抬起头,果不其然在他的眼里,看见他盯着水坑里的那些木珠时,不在意甚至于嫌弃的冷漠。
林煜和她对视,手掌触碰到了她手腕冰凉的皮肤,摩擦了两下,发现要比正常的温度都冷,他说,“掉了就掉了吧”,为了一些珠子在水里伸手捞,并不值得。
是觉得不值钱吧,是觉得不屑于吧。
他穿的衣服太白了,白的不像是站在雨里能站这么久的人。
周萤的眼睛和他对峙。他是远在天边的人,绝不肯弯下腰,绝不会蹲在水潭旁,他永远只会是笔直地站立着,他会观望着,漠不关心地瞥一眼,再离开。
周萤今天很不对劲,不知道是听了那些难听的话,还是什么。
她突然很想发疯了似的蹲在地上,不顾一切地,用手指探入到冰冷刺骨的水坑里,去捡拾或许已经留到排水管道里的散落的珠子,她想用本就不光滑白皙的手在浑浊的泥水里捞取。
可她不可能真正的发疯,她克制地站在一旁,这场雨下的和当初他给她送伞时一样大。
“好。”周萤答他,站的更远了。
“我忘记了,我还有东西落在教室,我先回去拿一下,你先走吧。”
“你什么东西落了?现在才想起了?我和你一起去。”林煜不由分说地握紧她的手腕,看清她的退缩,不明白她突然炸毛是为了什么。
周萤突然想落荒而逃,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那些木珠是否真的足够重要,只是那控制不住的情绪倒像个胡搅蛮缠、毫不讲道理的怪物一点点要把她吞噬。
她快守不住那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奇怪酸意,那要从心里偷偷溢出来的、看似莫名其妙的怪物了。
可明明我们都淋一样的雨,却或许并不能共打同一把伞。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对自己坦诚后,一瞬间这种想法让她不禁后怕。
我视如珍宝的,在你眼里不值一提,那是不是我的情感,你对我的,也同样是这样。
“那我们回去吧。”周萤是不可能和他一起共同回到学校里去的,她怎么可能跟他走在一起,尤其是在同学面前,“不去拿东西了,不去拿了。”
所以,都是借口,什么回教室拿东西,林煜抓不住她逃脱的手,抓不住她似乎无理取闹、不断移开的身影,他的眼神黯淡了几秒,握紧了伞柄移到她的脑袋上,不容置喙地说,“过来。”
“朝我这边走近一点。”
他一向是骄傲无比、从不低头的人,此刻依旧如是,除了肩膀落了雨水。
周萤没有回应,负气朝他移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