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煜又恢复成原来那副孤傲的样子,大剌剌地独自一人走下去,“不冷,那就行”。
周萤在后面忍不住偷笑,也许真的有可能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叫周萤。”林煜问出了这个他从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他期待着她会满眼亮晶晶地解释自己名字中包含的美好寓意,却看到眼前刚刚还活泼靓丽的女孩听见后,茫然无措地愣在原地。
周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爸去录户口的时候,忘记了原来的名字,工作的阿姨随便按了一个字。”
“那原来的名字呢?”他的嗓音干哑,望着矮山上光秃秃一片。
“我不知道,都录入了这个名字了,原来的名字也没用了,都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呢,无非是并不重要罢了,所以才会把刚出生孩子的姓名忘记。
周萤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落寞,被林煜捕捉去了,然后又迅速归为平静,她很不想示弱,随意地转过头笑了一下。
但她一直在心里暗示,因为父母想让她发一点光,所以有这个名字。
“你那次请假是去医院了吧?”林煜突兀地说。
几个字,深刻又无法忽视,在寂静的山林里震落了几只摇摇欲坠挂着的萧瑟枯叶,正中两人之间。
周萤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恰逢遇到同样也转过来的视线。
他竟然知道,他有没有告诉别人。
“我很意外,意外你逃了课,意外你浪费时间陪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人。”
还意外你竟然因此生病。
林煜的声音很低沉,低沉到有一种直达内心的错觉。
“你不是只单纯陪苏紫珊吧。”
周萤被看透了私心,她竟然被被看透了。她拧开随身带着的瓶装水喝了一口,软舌轻压,慢慢解释,“你说的好像我不会安好心的样子,其实我有时候会有荒诞的想法,比如我没有出生的话,会怎么样。”
我这么一个,甚至对于家人都不关紧要的人,如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会怎么样。
“我的妈妈和苏紫珊的情况有些像,都是在很年轻的时候怀孕,不同的是,我妈妈选择留下我,他们都是很傻很傻的人。但我很好奇,想观望另一种她可能的人生,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
我期冀的没有我的存在——她完美的人生,是不是也不用遭受那么多苦难。
所以在苏紫珊手术后依然贪恋地沉溺于她执着的爱情时,周萤生气地和她吵了回去,本来她只是做个观望的角色。
她傻傻地代入了自己的母亲,为她不甘,争夺地面红耳赤,一点都不像自己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如果我的妈妈再理智一点,也不会那样狼狈荒诞地结束生命。
她不带丝毫情绪地陈述,林煜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别样的情绪,和同情不管,林煜知道,周萤最讨厌别人的同情。
“其实萤这个字很好。”
“啊?”
“萤火虫也会很自由。”
就算是偶然获得的名字,但也拥有了生命。
周萤存在了,她有存在的重要性,句句掷地有声。
“也许吧……”
林煜扯了下嘴角,看向寺院,目光深远。
“对了,这件事,你告诉……许逢舟没有?”她试探地问。
林煜竟也是没想到她还有功夫关心别的事,冷漠地回,“没有,他应该自己知道,而不是我告诉他这件事。”
也是,他是不可能无聊又多管闲事的。
但她又很好奇林煜是怎么知道她去医院的,那他也肯定知道苏紫珊是去干什么了的。
林煜只是怀疑周萤单枪匹马和谁有矛盾了,跑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像那次收拾她同学一样,幼稚又胆大,所以才想知道她翘课跑哪去了,回来一病不起。
许逢舟和苏紫珊的爱情故事和他无关,风流韵事他也不管。
他挑眉问周萤,“你怕被苏紫珊发现?她不让你说的?”
周萤低着头下了一节台阶,“有一点点怕吧,不过我还是隐隐地不想让她太早伤心,她不想让许逢舟知道,所以希望她能瞒得久一些。”
哪怕她也知道,瞒得再久,结果也一定是残忍的。
周萤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惹得他想冲过去晃晃她的脑袋。
“周萤,少往脑子里放太多东西,你想的太多,容易做噩梦。”
“我最近睡的很好了,而且我也没怎么关心这件事。”她现在已经有骨气不少了,敢叫嚣自己的想法了,坚持己见。
“那是你病快好了。”林煜拆穿她,还没忘记她发高烧的时候嘴里叨叨着呓语,医院什么的。
“也许我们这次去寺庙回去,就都睡得更好,身体更好了。”周萤转了转手腕上的木珠子,踩上地面落下自己的影子,林煜的影子挨在她的一旁,比她要长。
“哦?”
“那你自己信着吧。”
江媛华从国外回来后便从陈姨那里得知,林煜去了山后的寺庙。她兴奋意外地又再劝说继续拜拜才好,他却不以为意地回答,当甩手掌柜,“下次去的事下次再说。”
像极了以往每一次的托辞。
周萤丝毫不见冬天生病躺在床上虚弱的那个样子,她觉得还是不枉去一趟寺庙拜一拜的肯定是有用的。
时间按部就班地如往常一样前进着。
林煜的高中生涯就剩最后的半年了,周萤每日读书用功到疯魔的地步,好遗忘些总是会偶然闯入她脑子里不该想的东西,就像悬挂在头顶上时刻报响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