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已微微显现暑气的威力，待在太阳下稍微站时间久一点就让人热的不行，燥得难耐，薄薄的汗悄然爬上后背，沾湿将将换上的长袖衬衫。

周萤站在常常等林煜的那条街徘徊了好久，周边地上的红色十字砖块都快数清了数目，杂草都被她拔掉了几根在手里揉来揉去，看着人来人往的马路，无聊透顶。

自从他们一起回家过两三次后，她就开始习惯等到他再一起放学回家，从前哪一天也没等这么久，她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先走掉的，只是一蹲在地上戳运动鞋上的孔，玩弄搅在一起的鞋带就忘了时间。

“你怎么还在这里等。”视线里出现了白色的运动鞋，水洗蓝的牛仔裤，讲话的语气里有惊讶和不解。

周萤抬起头，宛如小狗抬起毛茸的脑袋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好奇地看。

林煜今天穿了件棕色夹克，他俯下头看她的时候下颌角很凌厉，周身干净又冷漠，站得不远，显得好高好高。

你又没有让我，不等。

周萤在心里别扭地想，生着小小的闷气，有些不开心地站起来，往后故意退一步。

她确实是想走的，但是给忘了。

抬起头，天已经苍黑了，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烟雾，她更要等下去了，都等了那么久，不等到实在很亏。

林煜觉得胸腔很闷，堵了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

她怎么傻里傻气地蹲在那里一直等，不会变通嘛？

他没告诉临时有事，虽然自大的在心里告诉自己没有这个必要，没有这个义务。可还是会止不住地内心愧疚，责备自己为何没有告诉她。

告诫自己周萤不希望去她的班级找她，无所谓似的走到经常一起集合的街口，看见一个倔强蹲着的熟悉身影，然后生气地走过去，对上她可怜巴巴抬起的脑袋。

两人僵持着，刚刚谁说话都很冲。

“老师留我讨论一个题，还有今晚他们在家过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所以才拖到那么久。

是江媛华和林成则要过纪念日，他们是这两个人。

他们感情有这么好？

周萤愣住了，没有收住自己疑惑震惊的表情，被林煜收入眼内，他也不解释。

她以为他们顶多相敬如宾，却还郑重地庆祝在一起的日子，这在她的意料之外。

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林煜不明白，他至少没从父母身上学懂。

和爱人客气又疏远，他习以为之。

“还回家不？”林煜问她，眉梢挑起，声音和缓点。

周萤不出声，只是抬起头看他，勉强的点头，嘴角向下，眼皮耷拉着，抿着嘴唇，心里是高兴的，但最后憋出个气音，“不”。

林煜没忍住，勾起嘴角就笑了，她这不想回家的抗拒样子，是丝毫不收敛。

就差点把不愿意三个字写脑门上了，还偏偏不张嘴，精明的很。

平常她就不愿意很早回家，寄人篱下，受人约束，就单单每日在江媛华面前挺直腰杆，局促地坐着都很不自在，她总觉得要干些工作证明自己没有懒散，可往往她什么也都不需要做，只能很闲的游荡在家里，可她就是觉得不心安，作为一个外来者。

这样的日子，她早早回家，更不会自在。

“那我要去找朋友，你和我一起？”

“也行……”

她立刻接上，着急地袒露出不想回林家的心思。

再慢一点，再虚与委蛇一点，她怕是下一秒就要坐上回去的车了。

林煜也没想到她能答的那么干脆，无拒绝的余地。

周萤就安安静静跟在他后面，有时候并排，两个人也没有要讲什么话，她冒昧弄出点类似哼曲的声音，只觉更尴尬，闭口不谈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气氛很僵硬。

林煜一回头就能看见她，这种感觉很奇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你的世界里，告诉你她成为了你的家人，短暂时间内不会离开，慢慢磨合别扭着相处，最后真的抗拒和警惕渐渐消失，对这样的存在形成可怕的习惯。

她也许真的成了他的，妹妹？

林煜进了一个大楼，她也跟着，他按电梯键，她就在一旁等着。他推开了一个包间，她进去，扑鼻就是儒雅的线香味，房间里的壁纸是灰绿色，天花板上吊着几个橙黄的羽毛灯，有说不出来的韵味，几个和他一样大看起来贵气十足的男生站在台球桌旁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