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却不赞同,她躺在贵妃榻上,眼睛看着房顶,半晌才幽幽道:“可是在我看来,情爱一事,该是双方都对彼此有意才行,并且是将对方放在平等的位置,予他尊重,也给他爱护才算。”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但很显然,四哥哥行事我行我素,没有想过我需不需要。我是喜欢琉璃,可我再喜欢一样东西,也断然不会想着收集这么多来,不是他要我如何,我就得立马怎么样。”
讨论主子的话,谢棠可以说,可她不能言,云绽低着脑袋没有说话。
谢棠也不用她回复自己,左右是说起了这事儿来,她索性仔细想了想。
片刻,她掀开毯子起身穿好绣鞋,将书丢在榻上,道:“云绽,咱们去外祖家吧。”
云绽没反应过来,“啊?”
谢棠粲然一笑,道:“从前我整日追在他身后的时候,他总是避之不及,既然如今他说他有意娶我,我自当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绽将匣子放起来,忙去取披风:“姑娘的意思是要避着四公子,让四公子尝尝当初姑娘吃过的苦头?”
谢棠说是,又说不是,“有几分这个意思,我还想着我们整日待在一处,怕我理不清自己的心,稀里糊涂的就应了他。我去外祖家住几日,冷静些日子,若是……若是我之后生了同他相伴一生的打算,那我就同他说明心意,若是不能,那就更不能再回国公府了,我与四哥就是做不成至亲之人,但我也绝不愿同他做一对仇人,只有离得远了,他看不到我了,自然也就不会再生旁的心思。”
……
梅家她后来又去过一回,外祖父见到她,言语中稀罕万分,拉着谢棠怎么也不肯放她离开,当日就提过让她搬回梅家的话,但谢棠顾念着舅母和两个妹妹似乎不大喜她的样子,便好言拒了。
这几日每每忆起外祖父浑浊眼中满含热泪的样子,谢棠总是在想为何那日不留下。
如今几件事叠在一处,不论是想借机同卫子羡分开些日子也好,还是去外祖父膝下尽孝也罢,总归是殊途同归。
到梅家后,舅母倒是一早为她准备好了厢房,又说了几句让她小住几日的话,谢棠顺势应下。
初到梅宅倒也过了几天的清闲的日子,白日里同外祖父说说话,听他讲些母亲小时候的趣事儿,夜里便在灯下抄写字帖,安生到谢棠都要忘了国公府的人,也忘了起初她敏感地觉得舅母不喜她的事。
次日,谢棠用过早膳照例要扶着外祖父回去时,舅母喊住了她,“阿棠等等。”
谢棠转身,笑道:“舅母有何事要吩咐?”
郭氏过来携起她的手,笑着道:“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有人来咱们家,想同你见一面。”
谢棠诧异,看看外祖父,后者只笑着点点头,低咳了几声,温声道:“既是有客登门,那你随你舅母去吧。”
郭氏带着她往前厅走去,一面说起来客之人:“这吴家祖籍也是江陵府人,同咱们梅家颇有些渊源。吴大人虽然只是个翰林院编修,可吴家三代为官,也算是书香门第,吴三郎更是金质玉相,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子,今年春闱必能高中。”
谢棠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停下步子,不悦道:“舅母是想为我相看?”
她神色不虞,直言这些,郭氏也有些挂不住脸,她挽起谢棠的手,笑道:“只是见一面罢了,谈不上相看。从前你在国公府,轻易见不了你一面,今日故交登门,又是这过年的好日子,咱们怎么能不见一面?”
横竖是不足几步就能到前厅,听舅母的意思,这人是奔着自己来的,谢棠也不好就此驳了舅母的意思,便也依着她走了进去。
进了前厅,便见一清瘦的青年在堂中站着,他身侧椅子上坐着一个体态宽胖的妇人。
听到脚步声,两人齐齐回头,看清谢棠的面容的一瞬,吴三郎眼前一亮。
他走到两人身前,行礼:“大娘子安,阿棠妹妹安。”
谢棠欠身回礼,趁机打量他几眼。
这人生得中规中矩,面容清秀,就是扔到人堆里也轻易难寻出。
身量不高也不低,唯一可取之处便是身上书卷气浓重。
郭氏笑着招呼几句,便携着谢棠落座。
妇人话絮,左不过问几句家中长辈身子可还康健,族中年幼子弟又如何如何,吴家大娘子同郭氏寒暄一二,慢慢的还是将话题引到了今日的正事之上。
“我家三郎书读的多了,人也读死板了,见到姑娘话都不会说,到了这个年岁还未婚配,真是愁的我觉也睡不好。”
郭氏笑道:“夫人说哪里的话,读书人才好,日后贵府三郎君登科及第,何愁娶不到中意的儿媳?”
“儿孙自幼儿孙福,我也管不了他。”吴家大娘子说着,忽然看向谢棠,“一直听闻县君冰姿玉容,今日一见果不负虚名,要是谁家能得县君为妻,当真是一大幸事。”
谢棠心底生厌,却不得不好言笑道:“夫人谬赞了。”
吴家大娘子却越看她越满意。
怪道从前为自家三郎说了那么多门亲,他都不乐意,可当提起今日来梅家,他却多问一句可否能见到谢棠,还主动要求要来亲见她一面。
谢棠生得颜色好,又在国公府长大,要是能娶她,便也同国公府成了姻亲,不怪人人都惦记。
这不,如今连带着这茶商梅家都水涨船高了起来。
思及此,吴家大娘子面上笑意更甚,如同跟小辈说话般温和:“县君瞧着我家三郎如何啊?”
谢棠笑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她道:“吴公子他……”
这话才开了头,便听外边一道同时响起。
清冽的声音在静寂前厅异常响亮。
“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