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起一阵风,吹得寺中经幡飘动,一道钟声划破寂静长空,悠扬荡散开来,将他的声音掩在钟声下。
李砚书往前走了一步,想同谢棠好生解释一二。
这些日子他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搅得身心俱疲,不论是要他弃了与谢棠的婚事,还是要他娶映绵,都非他本意,两件事日夜压在心头,他都要喘不过气了。
好在映绵不肯依计而行,便是绞了头发做姑子都不愿成亲。
她以死相逼,又孤身离开过一回京城,决绝又坚定,谁还敢逼她,也只好顺着她心意。
李砚书豁然开朗,可他却再也忘不了谢棠了。
日夜都企盼着能再同她见一面,同她道明自己心意,今日是上天垂怜他,让他能再见谢棠,怎肯就此放弃。
他往前走了两步:“阿棠……”
话音才落,便被一掌推开,他后退两步堪堪稳住身形。
便见世子冷眼居高临下看过来,寒声道:“世间没有后悔药,贵府给了我们国公府好大一个巴掌,今日还同郎君好言相对已是我不计较了,日后若要再过多纠缠,休怨我无情。你好自为之!”
语罢,他拉着谢棠的腕子便越过李砚书疾步而去。
卫子羡怒意滔天,不留情面,谢棠也没有再回头。
李砚书抬手想喊她,终是垂落下手,自嘲般扯了下唇,轻声唤她:“阿棠……”
禅房门被人用力的关紧,将阵阵诵经声和寒风一齐关在门外。
吹了些风,谢棠膝盖有些痛,便坐在炕沿处揉着膝盖,顺带打量几眼房中陈设。
禅房布置的简陋,不过一张小炕,一小桌几,两张椅子,屋中檀香缭绕,清幽淡静。
她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落在卫子羡眼中,倒是将他胸中滔天怒火浇灭了几分。
他在桌前倒了杯热茶,送到她面前,淡声道:“往后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谢棠微愣,片刻后轻声道:“犯不着动怒,国公府一向同李家交好,我同他之间的事是小事,横竖是谁都没吃亏,没得因着我们起了龃龉,反而得不偿失。”
她端的一副善解人意的态度,可实在是教卫子羡欣慰不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忆起方才李砚书之言,指尖轻轻在桌上敲着,神情冷峻,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禅房一时静寂下来,断断续续的诵经声传入屋中,肃穆庄重。
屋中暖风一熏容易犯困,谢棠倚着炕边的桌子打了几个哈欠,未几便有些昏昏沉沉。
待清浅呼吸声响起,卫子羡走近将她鞋子褪下安置妥贴,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推门而出。
冯鸣抱着剑立在门旁正打着盹儿,听到动静立马站直身子:“主子。”
卫子羡颔首,抬步往前行了些许,望着初阳破山岚的景观,淡声吩咐道:“去查探李家出了何事,李映绵可否还在京。”
***
府中上下皆言卫子羡是金口玉言,言出即行,从前没甚实感,可如今谢棠是实打实地对此事信服。
年初是亲戚走动的时节,国公爷昔年同僚、好友加之卫子羡自己同窗、故交云云,这两日登门拜访之人不曾断过半会儿。
卫子羡身为国公府世子,须得时常在前厅待客,可谓忙的抽不开身来。
可即便如此,每日由冯鸣亲送去谢棠屋中的东西也没歇过一回。
云绽捧着一对琉璃耳坠进来,放在梳妆台上,不由得感叹道:“四公子当真是会投其所好。”
谢棠近来钟爱琉璃制品,臂钏、簪子、发钗,通通都是琉璃的,在珠宝阁看着琉璃就走不动道了。
也不知这事儿四公子是从何处得知的,一连送了好几天的琉璃之物了,且各个都是千金难求的精美之物。
谢棠颇为头疼,起初退回去了一回,可没多久他便亲自拿了过来,亲自交予女使拿进谢棠屋中。
她退一回,他便送一回。
女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谢棠无意为难下人,便由着他了,只是会将送进来的东西通通锁进匣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今日亦是如此,云绽将匣子抱过来,将耳坠妥帖放进去。
这耳坠是海棠花的样式,莹泽生彩,合了谢棠的名字。
云绽摸了摸花纹,随口道:“姑娘,这死物放在这里光占地方,你不如戴上,横竖东西四公子是不会再拿回去了。”
谢棠正倚在贵妃榻上翻着杂记,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翻过一页书,道:“你若是喜欢你挑几个你喜欢的拿去戴着玩。”
云绽手指微僵,将匣子合上,连忙赔罪:“姑娘恕罪,我不该多嘴。”
谢棠笑了一下,将几乎滑落的毯子拉起来盖好,她支着下巴,轻声道:“云绽,你觉得四哥哥如今这些行为是为着什么?”
云绽微愣,想了想,斟酌着道:“四公子幡然悔悟,察觉他待姑娘的心思,所以投其所好,也算是向姑娘表明心迹,以期挽回你的心。”
“那你说,他为何会幡然悔悟?”
云绽为难,“这……兴许是看到姑娘同他疏远了,这也说不准,四公子又不是情窦初开的慕艾年纪,怎能不知他对姑娘的感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