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太会挑时候了。”白窦桦把蜘蛛赶走,来到床边,注视着吴小卷,看她没有清醒过来的征兆,完全背对着他,是下意识拒绝防备的姿势。
便只能无奈叹口气,低声自言自语:“我觉得抱着猎奇的心态,最后却在黄金蟒面前完全失去了戒备心,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将吴小卷翻过身,白窦桦脱下她半拉挂在脚上的鞋,盖好被子,退后两步,停下,弯腰伸手抹一抹她的嘴唇。
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了。
睡意已经被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和内心乱七八糟的想法弄得消失不见的吴小卷在床铺上睁开眼睛,犯迷糊。
不知道白窦桦迈着云淡风轻的步子,一出门却也神志不清,被门槛绊倒,摔了个大跟头。
屋外,民众们刚结束狂欢,各回各家。
镇花送完客人,回家看到有人匍匐在地,立马小跑上前搀白窦桦坐起,检查他伤得怎么样。
——没怎么样,全身上下一块皮都没破。
看白窦桦眼眶轻微泛红,像是疼的,镇花就担心这人摔出内伤,问白窦桦还有哪里不舒服,又打算把他往里屋拎。
那么长的腿也不知道往上抬,怎么就能被门槛绊倒了。
怕不是上次脑震荡没好全留下的后遗症。
白窦桦赶紧避开镇花的强力帮扶,摆手起身,示意自己没大问题,解释:“是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的普通话,镇花没听懂,问要不要让吴小卷来看看。
白窦桦心想叫那个醉鬼来干什么,叫她来她只会叫小白你这个喜欢穿裙子的丑蛋快去给我修房子用来装满满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爱人。
“不用了。”他切换语言,闷闷对镇花说,“和她没关系,让她好好睡吧。”
——
篝火晚会过后,时间一晃,吴小卷和白窦桦又有好些日子没再见面。
大家都忙。
镇上一年一度的居民免费体检就要开始了,吴小卷忙着帮镇长张罗这件事,似是已经完全忘了那天晚上白窦桦的反常。
白窦桦自然也不会主动寻来提起,谁会觉得一个醉鬼断片后还能记得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花点时间自己反思、冷静、消化、内耗一下。
这天吴小卷做完体检宣传,回家准备给大厨打下手,洗完手就看见镇花系着围裙,坐到了门槛上看天。
总是乐呵的脸上似是多了一丝倦意。
吴小卷坐到她身边,问她要不要吃鸡蛋,吃的话待会儿就多煮两个。
镇花转过头,轻轻说:“家里暂时没有鸡蛋了,如果想吃,我明天早点上集市去买。”
吴小卷这才想起会下蛋的母鸡已经被炖汤了。
她抑郁地说不用了,也抬起头,像镇花一样静静仰望天空。
眼睛望着天空,心里一直在琢磨镇花为什么闷闷不乐。
难道是富贵哥又回头骚扰她了?
没等琢磨出个什么劲儿,镇花自己开口了。
“吴小卷。”镇花模仿吴小卷的发音,问,“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镇花告诉过吴小卷自己的名字是母亲生她时大出血、濒死之际取的,那一长串拗口的字符音节意味着花团锦簇、无忧无虑。
所以她可能以为所有人的名字都被赋予了特殊意义。
吴小卷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吴小卷还真不知道。
大概意味着她在家里是最小的那个,且自来卷吧。
为了逗镇花开心,吴小卷现编:“含义就是高大威猛、刚毅正直、惯会装死的竹节虫女士。”
镇花果然露出笑容,夸赞道:“很有趣的名字,和你的形象有八分相配。”
吴小卷嗯嗯。
镇花:“那如果有来世,你想成为什么?”
吴小卷对答如流:“成为一个聪明、勇敢、有力气的人啊。”
镇花:“和你现在一样。”
吴小卷还是嗯嗯,问回去:“你呢?”
镇花:“如果一定还是要做一个人,保持现状就很好。”
吴小卷听出了潜台词,给台阶:“那如果可以选择不成为人呢,你想做什么?”
镇花早已经提前想好答案,很快回答说:“做雨水和云朵吧,不用计划什么,忧虑什么,热了就蒸发,冷了就凝结,挂在天上的时候观赏世界,落到海里的时候随波逐流。”
不是一棵被花朵围绕的大树呢,吴小卷心想。
也是。
大树根系深埋地底,不能移动,不能看到很多风景。
和这辈子的镇花一样,她深爱这片土地,爱所有值得她爱的人,扎根小镇,但同时也被爱与责任困在小镇。
镇花有一个很爱她的母亲,被赋予了一个具有美好象征的名字,但那名字太过于美好了,美好到不现实。
哪里会有人能真的一辈子无忧无虑。
人都会有难受的时候,只不过有的人会哭会闹,有的人只会压抑内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