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川把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顾渊的身上,后者已是神明之身,照理说是不需要如凡人一般吐纳呼吸的,但或许是为了安抚萧望川此时不安的情绪,前人能明晰地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又过了许久,那人才终于停下脚步。
“到了。”他说,而后打下一个响指,让那微小的灵火扩大,照亮了此间的整方天地。
萧望川终于看清,他们这是又走入了一间粗糙狭小的石室。
借着灵火的光亮,他在四周的石壁上看到了许多触目惊心地抓痕,似乎每一道都在诉说着石室主人那时的孤独与绝望。
而在石室的中心,只放着一个同样做工粗糙的石盒。
吹开石盒上厚重的土灰,顾渊悄然将其打开,而在看清了被藏在盒子里的究竟是何物后,萧望川的心跳好似都漏了一拍。
“你不仅抹除了我的记忆,更切断了你我二人在那段过往交缠的因果线。醒来后的我因此失去了所有有关于你的记忆,最后留给我唯一与你有关的,便只剩下这没头没尾出现在我乾坤囊里的红布了。”
顾渊将那块熟悉的布料珍重地从石盒中抱出,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宛若是在对待自己经久不见的爱人。
“直觉告诉我,它很重要,所以我费了点力,把它藏在了这。”他的目光在这一瞬变得极为柔和,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幸好,我的直觉没有出错。”
“可……可世界不是重启了吗?”萧望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拧巴地问道。
“嗯。”顾渊点了点头,“但祂并未让时间倒流,准确说来,祂只是在焦土上让往日场景再现罢了。那时的我也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刚刚好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每次心情不好,就往下一直挖,一直挖,等到了挖不动的时候,就顺手造了这间石室,也把它藏在了这。没想到歪打正着的,真叫我把它保存下来了。”
说得轻巧,可看这石室的模样,又怎会是轻飘飘的“心情不好”四字可以一言概之的?
说着,顾渊忽而顿了顿,而后递给前人一个稍显歉意的眼神,“抱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在这块布上留了滴心头血,可能看起来会有些显眼……”
萧望川没再让他说下去,只是冲上去紧紧抱住了那人。他知道自己这会应该说些什么,狂热的爱意也好,激烈的痛哭流涕也罢,可心间翻涌的千言万语在涌上喉头后却哽咽地叫他吐不出哪怕一个音节。
所幸,纵然了无一句言语,那人也依旧能会到他的意。
“而今因果线重连,我也再次想起了一切,我问你,那时的赌约还作数吗?”
萧望川咽下所有苦涩,拍拍脸,复又笑得灿然,“大丈夫一言九鼎,岂有食言的道理?”
少年顾渊守住了那最后的一刻钟,作为奖赏,他终得在历尽千帆后如愿。
原来在二人彼此错过的千万年间,他们从未放下过对对方的惦念。
至此,因果圆满,也再无悲恨与妄念。
千载朱弦无此悲,欲弹孤绝鬼神疑。
故人舍我归黄壤,流水高山心自知。
……
三月初七,大婚如期举行。
萧望川踩着成婚之日的尾巴从裁缝铺子那抱来了新做好的喜服,样式虽不是一顶一华贵的,却恰到好处地衬得他更为明艳动人。
他们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却没有宴请旁人,只多取了一壶酒,被萧望川大咧咧地泼在庭院里——他说这是要让万晏宁也尝尝他们喜酒的滋味。
可万晏宁尝没尝着尚不为人知,他倒是实打实地给自己灌饱了。
于是一步走三步晃的,他拽着顾渊走入了卧房,刚一沾上被子,便打着呼噜睡了过去。
后者无奈地挑了挑眉头,见状只好先帮那人把一身繁杂的喜服给脱了下来,可才脱了一半萧望川便又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顾渊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我们是不是还有事没干?”
“嗯哼?”
只见他懵懵地歪了歪头,而后浑浊的双眸在一瞬间变得清澈,“想起来了,我们还没喝交杯酒!”
说着,他便又要跳下床去拿酒盏,但还不等他有所行动就为顾渊给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柔软的喜被上。
“别喝了,你今天喝的够多了。”
“这不一样,哪有新婚夫妻不喝交杯酒的道理?”
谁料面对萧望川的“据理力争”,顾渊却是一笑。他俯在那人耳边,轻声说道,“阿川若是当真这么在意大婚的流程,不如我们直接做最后的一步可好?”
紧接着便是纱帘落下,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