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卷入时空乱流的只是一小段灵魂体,但在其“漂流”期间,本体萧望川还是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沉睡。
因灵魂体与他自身的因果相接,故而当毛球萧望川彻底消失后,那段回到过去的记忆也随因果一同回到了他的本体之中。
思绪仿佛被拉回到千年前的某一个午后,正如那时唤醒萧望川的是一碗苦涩的汤药,这会自然也不例外。
“唔……”一整碗苦涩的药汤下去,眉毛拧成一团的萧望川终于舍得睁开双眼。他下意识想把卡在喉咙管的药汁吐出去,谁料却有一人未卜先知地拿一块蜜饯堵上了他的嘴。
“咽下去。”扶着他的腰,顾渊将他的上半身托起。
“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苦?”甜腻的蜜枣也压不下药汤的苦味,萧望川可怜巴巴地吐了吐舌头,朝前人一摊手掌,示意他还要再多吃几块。
“补魂的。”拗不过他,顾渊还是回身帮他把摆放在桌上的一盘蜜饯都拿了过来。
“下回不要再这样了。”看萧望川跟个没事人似的埋头把自己的嘴塞得鼓鼓囊囊,顾渊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放心啦,我自有分寸。”但显然,前人压根就没把他的“气话”往心里放。
不说还好,这一说顾渊可就真生气了。只见他一把制住萧望川的手腕,而后掰起那人的下颚,强迫其与自己对视。
“你晕了整整三日。”眸光颤动,里头满是惊恐与不安。
萧望川开始时还有些讶异,这会看着“委屈”的顾渊,倒是连他都有些愧疚起来了。
于是他反手回抱住顾渊,同哄孩子般拍了拍那人的后背,末了还要主动凑上去亲亲后者的唇瓣,“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下回不做这种事了,就是要做也会事先和你说好好不好?怪我怪我都怪我。”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可以如此轻易地就被这般敷衍的三言两语给哄好,但顾渊原还紧绷着的面庞倒是真在一瞬间便重新软了下来。
他贪婪地享受着少年的“讨好”,更变本加厉地把头埋入前人的颈窝中,活像一只黏人的大猫。
两人就这样干巴巴地抱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由萧望川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已经可以调配出能补魂的汤药了?那照这么说来离你可以彻底为修真界的生灵创造灵魂的一日应当不远了吧?”
“嗯。”顾渊垂下眼眸,不徐不急地玩弄着前人的手指,像是在抚摸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良久,他才终于选择放过少年,将那人从床榻上拉起。
“随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一会便知晓了。”少见的,顾渊没有直接回答萧望川的问题,而是卖了个关子。
后者意外地歪了歪脑袋,但到底还是顺从地牵上了前人的手。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二人便被传送到了某片草木兴盛的林野中。
“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的顾渊回身朝萧望川伸出手,为后者应声十指相扣地牵起。
两人相顾无言地走着。这段路走得莫名叫萧望川想起了他与少年顾渊在最后的分别,讲实话,连他都不曾预料到自己竟会走得这么匆忙,到真是应了那句俗话——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想到这里,他便不由自主地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顾渊,紧接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觉察出他异样情绪的顾渊中默不作声地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逗得后者别过头去情不自禁地涨红脸憋笑。
良久,顾渊才终于领着萧望川停在了一处极小的洞穴前。
一个响指打下,两人身侧登时浮起一团灵火,帮他们将前行的道路照亮。
“离我近些。”在进去前,顾渊又多叮嘱了这么一句。
“再近啊?”萧望川无辜地眨眨眼,而后干脆和张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了前人身上,“再近你还不如直接把我拴在裤腰带上。”
回应他的是那人几不可查的一声轻笑,下瞬萧望川便感到自己的双脚落了空——顾渊竟直接将他背了起来。
于是他自得地环住了身下之人的脖颈,还要朝那人泛红的耳尖“火上浇油”地吹口气,“光天化日就这么着急要和你还没过门的道侣亲亲我我?顾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不知羞呢?”
说着,他便觉腰间一痒,原是顾渊抽空挠了挠他的腰窝。
“聒噪。”那人笑骂道。
“再聒噪也是你自己选的,受着。”少年拍开他的手,也跟着咯咯地笑个不停。
洞穴的内部和其从外面看来一样狭小,但叫萧望川出乎意料的是这地方极深。顾渊的步子迈得不算小,可他们顺着路一个劲地向下却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就好像这条路能这般一直通往地府深处。
脑海中突然浮现的想法叫萧望川吓得一激灵。
黑暗无限制地放大了身处其间之人的各类感官,与世隔绝的滋味并不如民间话本里写得那般逍遥美好,正相反,它更易叫人心生孤独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