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飞快地钻到主控台前调好了星舰的自动行驶和隐形模式,伴随着发动机隆隆的响声他的声音在星舰上响起,单刀直入主题:“我需要知道尤兰达伪装亚雌的用意,您在军部是否还类似的虫脉。”
“第一个问题让尤兰达自己跟您说吧。第二个问题……”阿诺德笑了一声,那双绿眼睛蕴藏着狡黠的笑意,“您不是知道的吗?伊利亚元帅是我的盟友。”
“……我是说,伪装成亚雌的雄虫虫脉。”艾伦轻轻敲了敲主控台的边缘,“别到时候我和雄虫打起来了把他们一块儿打了。”
“您是想把他们一块儿绑上您的贼船。”阿诺德乐不可□□点笑从他眼睛里淌出来,把他的敏锐柔化成一句好友间的调侃,“我倒也想有这种虫脉,可惜——您知道的,虫是会有惰性的。”
他们躺着都能拿钱。艾伦自然知道这一点,帝国的财富大量地流向那些雄虫,他们不需要工作,自然有雌虫承担着高昂的税收,为他们富裕奢靡的生活提供养分。
当财富来得这么轻易,让他们去工作就成了痴心妄想。
还没等艾伦张口,他忽然听见伊露森冷嗤一声,浸满了泪意的声音冲口而出:“要那些雄虫做什么!他们都……”
“他们都有罪,我知道。”阿诺德放轻了声音打断伊露森的话,手指不自觉地攥了一下衣角,“艾伦,给他递一张纸巾擦擦眼泪。”
艾伦没作声,只是拉开主控台下的暗格。暗格里的纸巾被伊露森一把扯出来,恶狠狠地擦着脸颊上的泪痕,直搓得两颊发红才停手。
“可总要给他们一条赎罪的路子,对不对?”清凌凌的碧绿色里漾出一片笑意,阿诺德转头望向窗外,袖子挽到手肘,小臂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叫伊露森怔了怔,“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的,给他们点好处,不愿意的,杀鸡儆猴。”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一只雄虫在他眼里并不珍贵。
尤兰达的目光飘到他身上,还没等他开口,就看见艾伦倚着主控台,懒洋洋的声音从那边流过来:“上点审讯手段?”
“嘘,小声点。”阿诺德眼皮轻抬一下,不置可否,“这事可不光彩。”
“您还在乎这些?”艾伦拨开额前的碎发,眉眼弯弯地看着阿诺德,“我以为您根本不在乎这话有多大逆不道呢。”
“说得好像您在乎一样。”阿诺德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我是皇子,在这张赢者通吃,败者丧命的游戏桌上有几个虫能保证自己永远善良、有道德?”
他的目光平静而澄澈,从艾伦身上滑开,滑到伊露森身上:“我记得,您的母亲是当年另一位受害虫。”
伊露森手指一颤,抬起头时说话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刻骨的恨意把他的声音泡透了,只剩下扭曲:“我母亲不过是想活得好一点……”
“……就因为她想过得好一点,就因为她不喜欢向她示爱的那位阁下。”他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让他睁大了眼睛,那双橘金色的眼里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您别激动。”阿诺德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代虫后殿下向她问好。”
“等这次外勤结束,您到我府上拿修复液。”年轻雄虫看着伊露森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她还活着,就还有救。”
“伤可以治好,制度可以改变。”他的声音轻轻飘散在这个空间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星舰的舱壁,“只有生命本身,独一无二,没有任何可以回转的余地。”
艾伦静静地看着阿诺德。
那雄虫的面容显得格外神采飞扬,讲那些话时倒也不让虫生厌。他那副绝艳的皮囊纵然是在伊露森面前也不落下风。
所以那些悸动是多么寻常啊。他听见另一道成熟的声音蛊惑着他,为什么要远离呢?利用他吧,他会是你手里最好用的刀。
但只是刀吗?艾伦扪心自问,目光落在被安置在一边已经沉沉睡去的金发幼崽身上。
他的思绪被尤兰达的声音切断,灰发的雄虫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同样倚着主控台看着阿诺德和伊露森:“我和伊露森大概就像您和阿诺德殿下那样。”
艾伦往另一边挪了一步,离尤兰达远了些,又适时递上一个疑问的眼神。
尤兰达眨了眨眼,眼睛里蒙着一层水膜:“他母亲是我雌父的远房亲戚,以前是有名的舞蹈家……”
在尤兰达的描述里,艾伦快速地掠过了伊露森的虫生。
这只从初次见面开始就狂热地崇拜着拥有高武力值的雌虫是一位军部贵族家庭的雄虫和舞蹈家亚雌所生,然而家庭并不幸福。
伊露森自幼就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亚雌母亲出于形势所迫做出的选择。
因此尤兰达的雌父从小告诉尤兰达,他不能以雄虫的身份和伊露森相处。伊露森讨厌雄虫,所以尤兰达只能是亚雌,必须是亚雌。
因为尤兰达从小就喜欢伊露森了。
“绝妙的爱情故事。”艾伦反应平淡,似乎并不觉得这段故事有什么值得他做出其他反应的地方,只是……
“你们所谓的‘爱’,还真是毫无尊重且廉价的东西。”他喃喃道,碧蓝色的眼睛里流淌出的哀伤和空洞几乎把他整个吞没,只留下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