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露森看了他一眼，罕见地保持了沉默。他的神情异常严肃，睫毛垂着，遮住大半的瞳孔，显出几分难得的安静，甚至有些失落。

尤兰达的目光频繁地落到他身上，艾伦怎么看都觉得尤兰达对伊露森应该是有些其他的，不同于战友情的心思的。

可惜艾伦一贯不解风情，这份不解风情的功力阿诺德早已领教过。只见艾伦轻轻敲了敲桌子，倾身向前道：“某些虫，我记得我们是来这做任务的，不是来这调情的？”

尤兰达顿时眼观鼻鼻观心道：“弗朗斯上尉，我记得您是我们在场的虫里面军衔最低的？”

艾伦的声音在嗓子里卡了一瞬，碧蓝色眼睛里掠过空白的神情，但很快正色，咳了一声：“特事特办，特事特办。”

阿诺德没憋住笑了一声，被艾伦狠狠横了一眼，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手势：“那请问弗朗斯卿有何高见？”

“劫掠？”艾伦轻轻地问道，还显出些年轻虫的青涩。阿诺德忍俊不禁地掩着嘴笑起来：“您这是想把这里的雌虫亚雌一网打尽吗？”

“可是艾伦，我没带亲卫。”阿诺德轻轻道，否决了艾伦的提议，“或许您从来没来过这类地方……这里的雌虫，骨头是软的。”

那绿里沾上怜悯，在睫毛的颤抖下有阴影在那片碧绿里流淌：“……或许这么说您还不懂。”

艾伦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了。”

那些贵族用鞭子和刀刃折断了那些雌虫的脊梁，他们或许曾经是军部熠熠生辉的星辰，或许也曾是贵族娇生惯养的雌子，但到这里一寸寸被磨干净傲骨，只剩下奴颜婢膝。

恨意点起的火烧掉了艾伦的理性，而阿诺德只是侧过耳，精神力越过了屏障，听见外面的喧哗声。

“我好像听见我们那位亲爱的任务目标的声音了。”他轻轻道。

那道童音已经哭哑了，很微弱很轻的哀求声。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声音。

阿诺德陡然撤去了遮盖他们四虫声音和身形的精神力屏障。

幼崽细细的哭声一下钻入艾伦的耳朵，带着另一道熟悉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求求您……”

——“我不是做这个的……阁下，求求您……虫神在上……”

艾伦忽然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去，一把攥住了对方还没落下的鞭子。

凌厉的鞭锋在艾伦虎口划出一道血痕，他偏过脸，眼睛死死地盯着握鞭的雌虫，猛一抬腿蹬在对方腹上。

他砸场子的行为把周边的雄虫的目光都引到他身上了，有雄虫吹了个口哨：“哟，小雌虫，还想着英雄救美呢。”

阿诺德冰冷的目光剜过那些雄虫的脸。那一刹那那只雄虫甚至觉得他再用这种眼神盯着这只砸场子的雌虫，这位皇子就会真的挖出他的眼睛。

但情欲熏心的雄虫远不止那一头，他们的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让他替那只幼崽！”

艾伦咬着唇，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口被轻轻地拽了拽，低头对上幼崽的眼睛。

那双眼睛怯生生的，含满泪水，声音又轻又细，带着哽咽：“哥哥……不能让哥哥挨打……”

“放心，他打不了我。”艾伦的目光远远地和阿诺德的眼神碰了一下，弯了弯眼睛轻笑道，“殿下，现在看您的了。”

强大的精神力毫无预兆地疯狂爆发，那双总含着笑的绿眼睛里的笑意在视线交错的那个刹那就淡了。

和阿诺德表面的平和不同，他的精神力意外的非常狂暴，那些雄虫的眼神在重压出现在他们身上时都清醒了，星星点点的恐惧开始在他们的眼睛里。

“之前不怕，现在怕了？”他冷嗤一声，从僵直的虫群里一把拉起艾伦和那只被艾伦护在身后的幼崽，“芭芭拉？”

“嗯，是……是我……”芭芭拉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躲在艾伦身后，“我不想被卖掉……”

阿诺德心下一团乱麻，亚雌幼崽的哭声和他记忆里的声音重合，那张脸忽然扭曲成了另一副模样。

他年幼无知的时候，曾经也这样“杀死”过另一只雌虫。

“放心。”伊露森和尤兰达快步过来，把艾伦和芭芭拉都挡在身后，与那些雄虫贵族对峙，尤兰达腰椎下突然游出了一条浅灰色的尾巴，“……我们那位殿下早就看这种所谓的‘乐园’不顺眼了。”

所以尤兰达确实是雄虫。

那些之前看着反常的问题迎刃而解了。

可艾伦来不及纠结对方的欺骗，死死地把年幼的虫崽护在身后，抬起眼，凶狠的目光要将那些雄虫的身体剜出两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