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可能多地能救几个是几个吧,记咱们那位殿下账上。”艾伦的视线轻飘飘地在尤兰达身上转了一圈。
尤兰达只觉得浑身一紧,奇怪的被审视感甚至让他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哪位将军又或者哪位皇子。
而艾伦似乎只是随意地扫了他一眼,那道视线移开时尤兰达才发觉自己的背脊已经被汗水浸透。
看看,阿诺德,你爱上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他无声地对着远远缀在背后的年轻皇子比着口型:他简直比我们那位虫帝陛下还要可怕。
而阿诺德只是平静地弯了弯眼睛,没有对尤兰达的话做出任何回应,移开了视线——这种反应的意思很简单:我知道。
怪物。阿诺德太习惯这个词了,在他脑海里存着的三次虫生记忆里有太多虫曾经对着艾伦尖叫说他是个怪物,一个应该被绞死的政/犯。
可他只会追随艾伦的身影,并投身他所热爱的事业。
尽管阿诺德对自己的行为称之为“赎罪”。
而艾伦对尤兰达和阿诺德的无声交流一无所知,脚步匆匆地追着地图上导航的指引。
地下交易所的门易进难出,艾伦很清楚这一点——
然后,不等他的计划,伊露森直接一脚把地下交易所的门踹开了。
那像个张开血盆大口等着把他们全吞下去的怪物,在门口附近等待进场参加拍卖的雄虫齐刷刷地扭过头来。
那些被情/欲浸染的眼睛冒着绿光盯着他们,像一条条沾满了唾液的舌头,想把他们卷进口腔,然后拆吃入腹。
伊露森的脚步一顿,身形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艾伦面不改色地越过伊露森,错身的那一刹那他附在伊露森耳边笑道:“……行了,中校,您根本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他轻车熟路地坐到空置的桌前,挑衅地抬眼看向那些饿狼般的雄虫:“怎么?没见过雌虫来这里?”
他嘴角挑起一个温柔甜蜜的弧度,浸满了糖渍般的笑停在他脸皮上:“是有谁说过雌虫不能到这个地方寻欢作乐吗?”
他慵懒地耷拉着眼皮,一派耽于享乐的纨绔雌子做派,视线越过伊露森和尤兰达,落在阿诺德脸上,声音浸了蜜一样:“殿下,不进来玩玩吗?”
他从那双浓绿眼睛里看到无法遏制的厌恶和憎恨,心里爬满了疑惑的藤蔓。
他的招呼声让整个空间为之一静。
阿诺德一把拨开伊露森和尤兰达,他的脚步声都带着怒火,一把抓过艾伦的手腕,动作剧烈到袖口滑落,露出清瘦的,划满了陈旧的浅褐色疤痕的手腕和一截小臂。
艾伦的瞳孔骤然缩小。
他不止一次怀疑过阿诺德的真心,而这一刻那些过往日夜里的怀疑化成利刃反扎进了自己的心里。
多疑是一把双刃刀。
他猛地意识到阿诺德的眼里为何总是浸满了哀伤,而阿诺德的气息吐在他耳畔,带着雄虫信息素的气味。
“……我生来有罪。”他冰冷地吐出简短的字词,可柔软的笑意把他的眉眼泡透,到这个时候他的目光都是温柔缱绻的,“我吃着那些雌虫的血肉,他们的生命铸就了我成长的温巢。”
“别说了。”艾伦后退了一步,偏过头避开阿诺德的目光,睫毛细颤着,昏暗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阿诺、不,殿下,别说了。”
他不敢看阿诺德的眼睛,那眼里能看到他的真心,那心在用力地跳着,诉说着他的爱,他的恨。
他几乎不敢想当年阿诺德知道那些残酷的事的时候是怎么崩溃地一下、一下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远离那些尖啸着的受尽苦难的雌虫和亚雌的怨恨。
“阿诺,别说下去了……”艾伦的声音低得像哀求,他对阿诺德的利用一下子显得那样荒唐可笑,之前一时兴起的演出更是让他心如刀绞,可那点哀求也是转瞬即逝的。
阿诺德体贴地退了一步,撤去的信息素让艾伦只剩惊悸,沉重的喘息声在这片寂静空间里响着。
而那些雄虫如梦初醒般涌过来,被阿诺德挥退。
他们的谄媚总像苍蝇似的,让阿诺德感到厌烦。
“我找到了那位求救亚雌的信息。”阿诺德扫过在门口的两只虫,那两虫这才聚过来,看着阿诺德开了防窥模式的光脑屏幕。
阿诺德的精神屏障拦住了外面所有虫的窥探,任他们在外面抓心挠肝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芭芭拉,八岁。”艾伦轻轻地念出了资料的最开头,讽刺地勾了一下嘴角,“没有逃掉的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