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加布利尔歪了歪头,银色的虹膜在夕阳的光影下染上血色,“可我也能实实在在地运用这份权力。”
“权力的囚徒罢了。”艾伦的目光飘回加布利尔身上,那目光空茫无焦距,也让她心里没有实感,却比任何唾骂更让加布利尔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眼里被冻结了。
“如果您觉得这样很卑劣,那就一直这样认为下去吧。”加布利尔的指尖轻轻搭在自己的额上,抹平蹙起的眉头在额心挤出的纹路,“我只想要权力。”
言不由衷。
但真心在罗莎蒙德帝国本来就不值钱,不是吗?
加布利尔笑吟吟地看着艾伦在她的话里眯起眼,那片碧蓝色里掀起的波澜让她心下一动。
年轻啊。总是这么美好的字眼,几乎又要把她拉回到她黑暗的少年时代。
她似乎又闻到了鲜花的甘甜香气,那味道异常的轻盈,和着血与火的气味一齐钻入她的鼻腔。
可时光从不倒流。
她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艾伦身上,那副熟悉的眉眼在她心上镌下说不尽的厌烦和一点点她不愿承认的缱绻。
艾伦却只觉得古怪。面前的亚雌说着权力,秀丽的眉眼却不自觉皱起,与其说爱权力,倒更像是……
像是恐惧。
可为什么要恐惧?
艾伦睫毛微微一颤,想起之前阿诺德最先脱口而出的词是“叛徒”。
谁是叛徒?
他目光落在加布利尔身上,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只能是她。
只会是她。
艾伦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一瞬,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开口:“好吧,为了权力。”
权力场上不谈卑劣与否,只谈成败。
“您说完了?”阿诺德的声音从精神力屏障外透进来,声音平稳 ,听不出在和菲尔德公爵“请教”的过程中是否占了优势。
艾伦的指尖抵着屏障的边缘,正打算走出去,就听见阿诺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吧。”阿诺德的声音叹息一般又轻又缓,攥着他的心往下坠,不知会坠落到何处去,“您最好祈祷您在我和柏妮斯面前动用精神力压制的事不会传到陛下耳中。”
“毕竟,您知道,陛下并不喜欢有虫僭越。”
柏妮斯站在阿诺德身边,阿斯卓穆被她用手臂和两对副肢死死地扣在怀里,眼框里已经斑驳着黑与红,脖颈上青筋暴起。
菲尔德公爵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吗?
艾伦迟疑一瞬,脚步轻踩在地面上,无声无息的。
阿诺德似有所觉地回过头,绿眼睛里残留着未消的怒,在视线交错的那一刹那弯了弯眼,那点笑就把怒火浇灭了。
他抬手拉了艾伦一把,十指相扣的那一秒艾伦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微微的痒顺着掌心传到阿诺德的大脑。
艾伦索性顺着阿诺德的力道一步倒进他怀里,木质的甜香缠上阿诺德的鼻尖。
艾伦的蓝眼睛沾上困倦的泪水,雾蒙蒙地盯着阿诺德,那一刹那荒唐的想象在阿诺德心里生根发芽。
——“艾伦,我们能有一个家吗?”久远的褪色的回忆里红发的雄虫半躺在黑发雌虫的膝上,红色的发散在他腿上,被雌虫捞起来把玩。
雌虫雪白皮肤上星星点点落着红梅似的痕迹,蓝眼睛耷拉着,眼尾是未干的水汽和湿漉漉的红。
他回答了什么呢。阿诺德想不起来了。
或者说,总之不会是让他喜欢的答案。
那双蓝眼睛里的依赖几乎晃了他的眼。
不过艾伦和阿诺德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一场脱身的戏码,谁都不会把那点假意当真心。
艾伦的真心太难得,只偶然露出一点,才显得弥足珍贵。
“您困了吗?”阿诺德顺势拦腰把艾伦捞起来,低头看了看他,心里柔软地陷下一块,抬头望了一圈周围的雌虫雄虫,又一把牵过阿斯卓穆,“那我们先回去了。”
阿斯卓穆愣愣地瞪他一眼,被阿诺德又拽了一把才踉踉跄跄地跟了上来。
柏妮斯剜他一眼,撇嘴没好气道:“一看就是以后要被雌虫吃死的命。”
“有什么问题,在帝国成立前还有雄虫被雌虫真吃了的。”阿诺德状若无意地说着,注意到艾伦耳朵动了动,心知他听进了这句话,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锋,“那我就先带他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