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训练吧。”阿诺德伸了个懒腰舒活一下筋骨,打了个哈欠,“权利场上的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和您说,比赛可就在两个月后了。”
艾伦看见他睫毛微微颤了颤,沾上晶莹的,像是泪一般的露珠,翠绿的眼睛拢着困倦的雾,声音里也带上了湿漉漉的黏连音调:“……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嗯?”艾伦拉开悬浮车的车门,回头看阿诺德,眉头微微皱起,“殿下在说什么?”
他脚尖踩着车厢的边缘,上半身探出,呼啸的晚风拂过他的发,摇摇欲坠的身影落在阿诺德眼中,年轻皇子那点倦意忽的一下就散尽了。
“艾伦!”阿诺德的声音陡然带上了颤抖,喉咙被攥得紧紧的,脸颊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艾伦轻踩了一下车厢边缘,借了些力跳到地面上,眯着眼睛向车门伸手:“您别这么紧张呀,我是雌虫。”
“还是说,您曾经见过这样的我?”他仰起头,看见阿诺德眼中晕着的水汽,“可是我不记得我和您有这么多共同经历。”
阿诺德一噎。
“……还是那么敏锐啊,弗朗斯卿。”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那点倦意和泪蒸出的水汽都再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新闻里那位罗莎蒙德皇子常用的冰冷目光。
“我一直很奇怪,您看起来对我很熟悉,但我八岁就离开了中央区。”艾伦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阿诺德的眼睛,“我猜过您可能能拿到我的资料。可如果说您是从资料中得知我,您又表现太熟悉了,殿下。”
那种熟悉是多年朝夕相处才能培养出的,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轻易看出他所思所想,即使相隔万里也能同步思维。
“所以殿下,现在轮到您来告诉我,您为什么对我这么熟悉了。”艾伦的目光停在阿诺德的脸上,眼睛微微眯起时眼尾收在一起,更显得睫毛很长。
他的触须紧张地僵直着,然后他就听见阿诺德笑了一声,冻在眸子里的霜化开,他的目光停在艾伦的触须上:“怕什么。我会告诉你的,只是不是现在。”
艾伦递过来一个疑问的眼神,往后退了一步。
“上尉,真不是我不想现在告诉您。”阿诺德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在中央区,上尉满地都是,死一个雌虫上尉,即使是S级,其实也没有虫会在意。”
艾伦又后退了一步,灰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触须还没完全弯曲伏回发间就又天线似地支起来,背部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开蝶翅逃跑。
“……不是灭口,别紧张。”阿诺德手蒙在额头上,轻轻哼了一声,“只是您手里的权力还不够多,我要是这会儿告诉您了,您的虫身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了。”
“好吧。”艾伦终于停住了脚步,不再向后退了,只是看着阿诺德的目光仍然含着审视。
他当然不是这场谈话里的上位者,可那样的眼神只能让阿诺德联想到审视。
他脑海中陡然闪过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左眼是空荡荡的黑,人形拟态的眼皮已经萎缩着耷拉下来,另一只眼却仍旧明亮坚定,刀似地剜在他心上,痛得他只觉得有一只大手要把他心脏捏碎。
“我不希望我的盟友对我有可能威胁到我安全的隐瞒。”艾伦的声音仿佛在冰水里浸透,淋了他一身,把他从噩梦般的回忆里拖出来。
艾伦说完,看见阿诺德一副如梦初醒的惊悸模样,问:“您又走神了?”
“不。”阿诺德矢口否认,触须轻抬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抓了抓衣摆,正好被艾伦抓着这个小动作。
艾伦低下头笑了笑,没有在意阿诺德身上明显是因为说谎而紧张的动作:“行吧,不管是不是,总之,您只要确实和我站在一起就可以了。”
这话说得古怪又暧昧。
虽然阿诺德很清楚艾伦只是在说他们在关于雌虫和雄虫的立场问题,并没有任何旖旎心思。
可他总忍不住想,如果他在艾伦还小的时候把他抱回家养起来,是不是就不会被艾伦拒绝得这么彻底?
而艾伦根本不在意阿诺德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快刀斩乱麻道:“您带我去您这的训练场看看,或者您这要是有实力比较出色的雌虫也可以带给我练练手。”
“好。”阿诺德轻轻应了一声,“那您跟我进来吧。今天晚上安排了护卫演武,正好也让大伙认识认识新面孔。”
艾伦默不作声地行了一礼,乖顺地跟在阿诺德身后,表现得像之前那副出鞘利剑般锋锐冷冽的气势并非他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