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难得的一枕黑甜,除了耳边总有个清亮的声音在念叨他的名字。
艾伦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不在之前的病房里,不论是阿诺德还是尤兰达都不见踪影。
这是一片纯净的白,漫无边际的白,冰冷的风割在他脸上,说不出是冻的疼还是风吹的疼。
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只一眼,艾伦瞳孔骤缩,心神俱震,脱口而出:“母亲?”
淡金的发丝被风吹起,拂过艾伦的脸颊。克里斯汀转过身,艾伦便能看见那双水晶般的湛蓝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他知道这并非现实,而只是某一道精神意识——一道他母亲留在他脑海里的精神意识。
“好孩子。”克里斯汀轻柔的笑声响起,手指轻轻抚上艾伦的脸颊,“让我猜猜你这会儿该是多大了?”
艾伦浑身僵硬,定定地看着克里斯汀,脸颊上温热的触感让他陡然间鼻子一酸,可眼里已经没有泪水能流。
他的手攥得很紧,不知不觉地指甲就伸长卷曲成了爪钩,爪尖钻破掌心的皮肉,而他仍旧无知无觉地看着这道幻影。
“松一下手。”克里斯汀的目光扫过艾伦攥紧的双拳,抓过艾伦的手,“都给你攥出血啦。”
“疼吗?”
艾伦怔怔地看着自己掌心斑驳的红,轻轻地摇了摇头:“我都没注意到……”
“傻孩子。”克里斯汀看着他指甲慢慢恢复成圆润干净的模样,掌心破裂的皮肉也一寸寸结痂脱落,不由得捏了捏他的手腕,才觉出他单薄得出虫意料。
她在军部服役多年,看骨龄一看就准。她这孩子才刚十四岁。
可她记得这道意识投影形成的空间解锁的条件是:在她死后,艾伦单独猎杀两头次领主级星兽。
“你……”她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已经过了成年月了吗?”
成年月是一只雌虫最关键的阶段,在成年月里他们的骨密度会大幅度提高,长出更宽大锋利的鳞翅,同时体内虫核能够容纳的能量也会在成年月时随着虫体变态发育而增多。
因此,雌虫经历过成年月后往往会比之前实力大为提升。
“没有。”艾伦干脆利落地回答,睫毛如同淋了雨的蝶翅般轻颤,答话时低眉敛目,看起来乖巧许多,“托特莱舅舅说我现在的状况还不适合经历变态发育,让我在军团里待几年再说。”
“这样吗……”克里斯汀看着他,目光温柔地轻吻他的脸颊,描摹着他精致秀丽的眉眼。
艾伦长得和她八分像,这会儿年纪尚小,脸颊还带着些婴儿肥,显得轮廓柔和;皮肤白皙光洁,睫毛很长,衬得那双眼尾上挑的凌厉凤眸也有些娃娃般的可爱。
“辛苦你了。”金发蓝眼的雌虫捧着他的脸,扫过他大半生记忆,轻声道,“是我的错。我以为老罗莎蒙德不会这么急着要我死。”
“……妈妈。”艾伦瞳孔扩大,眼睛蔓延出一片蓝黑交杂望着克里斯汀,喃喃道,“真的是罗莎蒙德叔叔逼死了你吗?”
“算是吧。”克里斯汀遗憾地笑笑,抬手点了点他的眼睛,“控制下情绪——我也希望不是这样,毕竟你以前很喜欢阿诺德。”
艾伦一愣,下意识抬手按了按眼睛,声音越加轻了,甚至混杂着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情绪:“……那我在这件事里是什么角色?”
“你?”克里斯汀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我怕你接受不了。”
艾伦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心脏剧烈地跳动,撞得他整个胸腔都发疼。
别问了。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回荡,一遍,又一遍。那声音把他的心脏攥紧成一团提到喉口,堵住他的声音。
你不会想知道真相的。
但艾伦只是平静地看着克里斯汀的眼睛,看着那片冷厉的,被血与火淬炼过的蓝。他说:“我很坚强。”
所以,请告诉我。
克里斯汀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笑:“他们拿你当虫质。”
艾伦猛地瞪圆了眼睛,密密麻麻的血丝陡然把巩膜也全染成红色,一时看着甚至有些骇虫。漆黑的蝶翼不受控制地撕开肩胛的皮肤与肌肉张开到极限,坚硬的骨刀疯长,连自己的翅膀都被割开溢出鲜血。
“冷静点,艾伦。”克里斯汀的声音一下把艾伦的意识从疯狂的边缘拽了回来,“我已经死了,你这会儿发疯只会把你也赔进去——老罗莎蒙德可没什么关爱未成年虫的概念。”
“我可不是来跟你母子情深的。”克里斯汀撇过脸去,冷冰冰地摔下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