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星球的主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阻止这扇陈旧的拱形木门,在他面前合上。
看着好兄弟僵硬的四肢,西里斯是真的不好受,可他也只能隔三差五溜进医疗翼,陪伴被他石化的詹姆而已。
虽然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教授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出他们身上的病因。
可他还是坚持每天都来,把庞弗雷女士烦得忍无可忍了,就会像这样把他丢出来。
能拴住一个桀骜不羁的灵魂,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惦记往这边跑的,大概也只有詹姆了。
或许还应该再加上一个人,起码在这一刻。
“怎么,你是来替人传话的?我们伟大的布莱克夫人又有什么指示啊?”
西里斯准备躲在过道的盔甲里,趁女校医离开屋子时,再次偷溜进去。
才刚转身,他就瞥见了等在走廊上的雷古勒斯。
对上那双一样瞳色的眼睛,西里斯没好气的呛声道。
男孩捏着碎片的手紧了紧,感受到压在指腹上的尖锐,在兄长不耐烦的越过自己时,雷古勒斯出声了:
“是我自己想要来,不是母亲……”
雷古勒斯察觉到了他念出那个称呼时,兄长瞬间沉下来的脸色。
他识相的转移了话题,“刚才又发生了一起事件,你一直都守在这儿应该看见了,是六年级的拉文克劳男级长。”
“叫斯沃特,他上周刚在《魔药周刊》上发表了一项‘关于闪烁魔药的综述与研究进展’。这次聚会,斯拉格霍恩教授本意是想让俱乐部里的人可以互相认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对你们那个破俱乐部没兴趣,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就算隔着帘子,西里斯也能从缝隙里看见那个躺在担架上的血糊糊的人。
本来就烦躁压抑的情绪更重了,他该庆幸詹姆出事的时候,身边都是半黄的草地吗?
这么久了,教授们居然还没找出来原因。
谁也不知道情况会不会进一步恶化,尤其,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
说几个世纪以前,出现过同样情况的麻瓜都死了。
西里斯一遍遍告诉自己,詹姆是个巫师,不是那些病恹恹的麻瓜,一定不会有事的。
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处在躁怒里,詹姆不在,他连找鼻涕精的麻烦都没兴致了。
可西里斯没必要把这种忧虑跟别人说,尤其还是一个对他母亲唯命是从的乖弟弟。
“说不定是有人看不下去,提前结束了这场恶心人的交流会呢!”
“恶作剧玩脱了而已,那个级长出洋相跟我有什么关系?”
灰色星球里是雷古勒斯再熟悉不过的漠然,从小他就看见过无数次。
一旦母亲安排了什么事情,他不想去做但又没办法违拗,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好像对什么都嗤之以鼻,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应对所有他看不惯的人和事。
但雷古勒斯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身上流淌的血液比谁都热,要不然也不会被分到格兰芬多。
“让开!别挡道!”
即便被西里斯恶狠狠地推了一把,雷古勒斯也没有离开,“这一次我全程都在观察斯沃特,但没看见有谁给他施咒。”
“唯一可疑的,就是他灌下的那杯酒——”
雷古勒斯将玻璃碎片递给他,“他把整杯红酒喝完,想要朝我和教授走过来……”
“我注意到他一整晚都端着酒杯找人交谈,但始终拿它当个摆设,”
雷古勒斯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冷嗤,他没有停顿,继续说下去,“在特纳小姐那里碰了壁,他一气之下把红酒全喝了……不到一会儿就开始手舞足蹈。”
“既然在受害者身上查不出施过咒语的迹象,我想,会不会根本就不是诅咒或者魔法造成的呢?”
西里斯从他手里抽过了那片碎玻璃,打量着上面残存的酒渍,“你从哪儿拿到的?”
“克利切要是知道你在学校跟家养小精灵抢活干,一定会揪着自己的脑袋叫人砍下来谢罪。”
雷古勒斯还是没能做到无动于衷,刚想替克利切说话,耳边又冒出一句狐疑:
“而且你居然没把这玩意交给你的院长?反而要拿给我——”
“我已经给了教授一片。”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这个不敢有半点出格举动的弟弟,要真第一时间过来找他,才不正常呢!
“这一片是更靠近握柄的杯底,剩的酒液也更多一点……我觉得你会想要亲自查出来原因,它也许能帮到你……和波特先生。”
雷古勒斯还是加上了那个称呼,似乎也因此取悦到了兄长。
“谢了!你刚才说特纳也在那什么俱乐部里?”
男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催促的皮鞋声响起,他才匆忙点了点头。
紧接着雷古勒斯就感受到一阵风越过了他,风里传来了重复的单词,“谢了。”
他以为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西里斯更不应该跟他说谢谢,从小到大他都没说过。
可他为了波特,竟然破天荒的来跟他道谢。
明明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雷古勒斯望着那道迅速下行的背影,抿了抿嘴唇,一直竭力维持的肩膀也泄了气。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从他被分到斯莱特林以后——
如果不是这回他捡到那枚碎片,说不定能找到让波特清醒过来的方法。
西里斯绝对不会搭理他,更不可能像自己这样主动来找他。
雷古勒斯知道如果有可能的话,西里斯会毫不犹豫地跟束缚他的一切划清界限,姓氏、家族、母亲……
当然,也包括他。
深受折磨的楼梯,不会在意一个男孩的失落。
它甚至都没能把刺耳的响动,传递给地下教室里的人。
站在旧木桌后的埃拉纳,完全没顾上收拾那些散乱的魔药材料。
准确的来说,她连搁在一旁发挥完引导作用的魔杖,都暂时的抛到了脑后。
“这真的是我能熬出来的东西吗?老天!是绿色!真的是绿色!”
甜蜜醉人的琥珀酒里,像升腾了无数颗小气泡,亮晶晶的盛满了惊喜,“我敢说期末考试如果还是缩身药剂,我绝对能拿一个O!唔,”
“不过可不是每次考试,都能跟斯莱特林分到一间教室的……保守一点好了,它肯定值得一个E!”
埃拉纳捏着这瓶能帮她重温童年的药水,高举过头顶。
透过那架随时都有可能报废的吊灯,仔细端详着她这一下午的杰作。
耀眼鲜亮的绿色在影绰灯光下,像是去年黑湖旁那群闪烁飞舞的萤火虫。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熬出一副‘正常’的魔药,是件这么有成就感的事。
“西弗勒斯,你真的可以好好考虑下把留校任教这一项,放进毕业以后的职业选择里。”
“我敢说就没有你教不会的学生,毕竟你都见识过最让人头疼的了——”
在一旁挑拣着还能重复利用的药草的男生,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没放慢一点,
“一个已经够我受得了,我不想应对再多脑袋里都是榆木的家伙。”
西弗勒斯将剩余的蚂蟥汁搁回储藏架,“废话浪费人的智力,我更没那个必要在乎一堆不相干的人。”
“所以明年的魔药锦标赛,你也没打算去试一试吗?”
捏着药瓶的手缓缓下移,埃拉纳看向他,“能去参加比赛的人,都是四所学校筛选之后的,不会有资质差的人混进来。”
“你完全可以去试试看,天才也是需要机遇和时运的。”
沉醉的琥珀酒里再次酿满晶亮,却不是为了自己,“不然不就白白浪费了你的天分?我敢肯定,你如果去的话,那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任何能熬出颜色正确的药水的人,你都会觉得他在魔药上有天赋。”
显然这些夸赞还蒙蔽不了西弗勒斯,他刚要继续点评身旁女孩的‘识人水平’,一道清亮的音色就径直钻进耳朵。
“才不呢!西弗勒斯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
琥珀酒丝毫不错开眼的对上另一双,“说不定啊,你以后还会成为了不起的魔药大师呢!”
“比斯拉格霍恩教授还要优秀的那种。”埃拉纳将手放在下巴上轻点,“我看人很准的!”
埃拉纳看着刚被丢到面前的巾帕,还有些不明所以,眨着眼睛看向他。
“你该庆幸刚才你捣碎的不是毒角兽的犄角,第一堂魔药课教授没告诉过你,熬完魔药手上会有残留,不能直接接触皮肤吗?”
“可我戴了龙皮手套呀?”
而且比起自己,西弗勒斯才是整天浸在魔药堆里,也没见他这么上纲上线。
但被一道幽黑视线望了一眼后,埃拉纳还是收回了心底的反驳,并露出了个相当乖巧的笑容。
毕竟,在魔药学方面,自己还不够格质疑小教授的权威。
两人走到一幅身穿黑金丝绒长裙、头戴圆箍环饰的女巫画像前,刚准备分开,就同时看向那个正散漫的朝这边走来的男生。
几乎瞥见那头跟他主人一样乱晃的头发时,西弗勒斯的魔杖就已经滑落到掌心。
耳边除了阵恼人的皮鞋声,还有令人作呕的嘲讽:
“果然鼻涕精就喜欢待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还总爱凑到漂亮姑娘身边……”
灰色星球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她们去哪儿,你就跟到哪儿,怎么是想给自己找点存在感吗?”
“那也该做做样子,起码把你头上那些黏糊糊的玩意儿去掉一些——”
西里斯嫌恶的别开眼,转而看向那双被点燃的琥珀酒,“你也不怕熏着自己,还真是发挥你们学院的‘善良’啊特纳!”
“让这么一只臭虫每时每刻都在你周围打转,就不恶心吗?”
让埃拉纳引以为傲的药剂,被她用力丢进坩埚,腾出的手紧紧攥握着魔杖,怒极反笑,
“布莱克先生居然还能有精力找别人的麻烦,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的‘兄弟情’了。”
“他也就这点能耐了,”
握着漆黑魔杖的手臂端直平举,向低沉音色过度的男声冷笑道:“离开了波特,就像婴儿找不到母亲——狗找不到能为他栓绳的主人,当然只能满城堡的乱叫了。”
“鼻涕精,”
“布莱克先生!”
“我觉得你有必要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再往前就是斯莱特林休息室。”
无辜清丽的面容上,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神情,女孩抬了抬下巴,“而你走来的那一头住着的全是赫奇帕奇。”
“两个学院不管内部如何,它们都是一致对外的。”
“你确定要在这儿跟我们作对吗?”
以往温软醉人的琥珀酒里火星飞溅,“切磋也要挑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你说呢?布莱克先生。”
“更别提今天你绝对占不到好处,毕竟波特先生缺席了不是吗?”
“呵,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西弗勒斯端直的手臂没有移动半点,欣赏着死对头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
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还囿于假惺惺的‘绅士’外壳,没真的继续跟埃拉纳争论。
“他们从来不敢单独跟我对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出双入对的……和这种人,可不用跟他谈什么公平——”
那块碎玻璃被西里斯死死攥紧了,尖角划破了充血的掌心,而他也因此想起到这儿来的原因。
在去年他和詹姆没能进去的木桶前,‘碰巧’捡到了特纳室友的眼镜,费了点力气才问出来,她可能在某间教室找鼻涕精补习魔药。
走过来这一路上,西里斯就已经有碰上斯内普的准备,也提醒过自己手头的事更重要。
却还是差点把对鼻涕精恨意盖过了正经事,该说真不愧是他们从第一眼就厌恶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