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动人的眼眸里燃着的火焰,有种摧枯拉朽的气势;毫不退让的神情,仿佛时刻准备着跟面前的男人同归于尽。
“你最好相信这一点,特拉弗斯先生。如果你有从小特拉弗斯那里,听到过关于我的事,就该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艾拉别这样。”
面对母亲安抚似的挽着她的手臂,埃拉纳没有迁怒似的甩开。
可也没有如弗吉尼亚所想,态度软和下来。
刺猬姑娘仍旧竖起了浑身的尖刺,警惕的盯着这个又一次搅乱她们生活的入侵者。
“不用这么防备,艾拉,也别觉得我是来破坏你们的。”
有了两年前的经验,托奎尔·特拉弗斯显然对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儿有了些预想,没再跟当初一样气急败坏。
“事实上我这次来,只是想跟你们吃顿晚餐,以及尽我所能的,把亏欠你们母女俩的弥补回一些。”
“我们早就不需要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弥补,那就请转身离开这座房子。从今以后别再想起来这儿的路,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补偿了!”
似乎是对女孩铿锵有力的应和,一阵细密的敲击声从百叶窗的方向传来。
明明屋门大敞,却还要固执的啄窗,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猫头鹰。
“是你朋友寄来的礼物?快去看看吧艾拉!别让它等太久。”
淬了毒的枫糖浆里满是警惕,显然并不放心弗吉尼亚和他独处。
但要再放任猫头鹰这么敲下去,不是她家的窗户要被啄出来个洞,就是过于执著的信使会弄成工伤。
埃拉纳才刚把百叶窗收起,扭动把手推开了条缝,棕褐色的猫头鹰就迫不及待的钻进来。
女孩解救了两只快要僵化的爪子,又从一旁的糖罐里拿了块拐杖糖,掰成几块放到它面前。
大概是从霍格沃茨到霍沃思的距离太远,又或许是寄件人过于吝啬。
总之小家伙吃得极其投入,碎屑掉了一桌子。
不过埃拉纳来不及纠正它的吃相,眼前的小木盒显然分走了她的注意力。
依旧是朴实到毫无装饰的盒子,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这份礼物出自谁的手笔。
几乎每年的圣诞礼物,西弗勒斯都能让她感觉到人在天赋上的参差,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埃拉纳拨开锁扣,看到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支阳光般的金色药剂,下意识就要惊呼出声。
好在她瞥见了瓶子上的标签,并不是她以为的福灵剂。
但欢欣剂也足够令人瞠目了,他才三年级不是吗?
在她还在为缩身药水发愁时,小教授已经能熬制出足以应付魔药学高级课程的欢欣剂了。
仍在大快朵颐的公共猫头鹰,当然体会不到收件人的崩溃。
它只是在叼下一枚糖块的时候,抬头看了眼正朝厨房走去的埃拉纳。
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可比选中它的瘦弱男孩要大方多了。
被他拎着翅膀往爪子里强塞一个木盒,那男孩脸上的神情,它现在还觉得后怕呢,生怕飞得慢点会被他拿来做实验。
它可是看见过他用银刀割老鼠尾巴时的利落。
再次被寄件人吓到的猫头鹰抖了抖身体,安慰似的吞下一大块糖饼,眼前的好心姑娘一定是给自己拿‘报酬’去了。
它比较喜欢酥脆一点的曲奇,能挤上点奶油就更好了。
而去厨房端了蛋糕切角的埃拉纳,满脑子都是被打击过后的沮丧,还真的忘记了这只横跨了半个英国的猫头鹰。
她原本还觉得给西弗勒斯准备的礼物,他可能不会乐意接受,但现在看来再好不过了。
至少他在音乐方面的造诣,还处于一个‘正常人’的范畴,甚至可以说完全没被开发过。
目前看来,在音乐上能给她带来打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这支口琴既能让她找回点自信,说不定还能让他因此对乐器感兴趣呢。
正当埃拉纳轻快地下着楼梯,准备将蛋糕切角和口琴,包好后寄出去,余光却瞥见了不该出现在屋子里的人。
“您怎么让他进来了?”
“艾拉!”弗吉尼亚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搁到一旁,“不能这么跟你爸爸……长辈说话的。”
她看着埃拉纳质问的眼神,硬生生扭转了称呼,“来,先坐下吃饭吧,你一定饿了。”
埃拉纳被母亲揽着肩膀坐在了惯常的位子,后者也抿着唇坐在对面,偏偏一向空置的主位坐了个不和谐的因素。
无论哪个角度,埃拉纳都能看见这个令人作呕的男人。
这也导致了她的胃口差得一塌糊涂,连她最爱的蜂蜜松饼都只是受了点轻伤。
整顿饭埃拉纳全程没有给他好脸色。
而被敌视的老特拉弗斯却似乎并未发觉这一点,或是看出了也没有在意。
他正耐心的享受着旧情人的温柔小意,这是他的正牌夫人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乖顺。
对着这样一张脸,不管过了多久,都还是会有着她最初吸引自己的那种无辜,以及依附他的满足和掌控感。
?托奎尔·特拉弗斯抿了口重新被倒满的红酒,目光又扫向跟自己不亲近的女儿。
他不只一次的想过,如果埃拉纳是个男孩,那他现在应该不会这么担忧家族的未来。
出色的魔法天赋、清晰理智的头脑、强横干脆的手段,这都是加里克欠缺的。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她能为他带来更可靠的助力,当然是在婚姻上。
“艾拉,作为你的父亲,我很遗憾缺席了这么多年的陪伴,希望现在还不晚——”
浓郁的琥珀酒里的戒备,不会因为这种做派而消退。
事实上,她快要吐了。
好在,那番惺惺作态的言论之后,他总算说明了来意。
“今年你已经升到三年级了,应该或多或少见到了一些属于我们这种家族间的心照不宣?就比如跟你同岁的伯斯德小姐,她在还没入学前就被诺特家看中了。”
“如果没记错,她跟你一个学院,你们可以做个伴——她身上有许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有时间你们可以多交流下。”
埃拉纳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头脑发热想要重温曾经的‘美好’,他是冲着她来的。
“您还是先操心小特拉弗斯先生的个人生活吧,毕竟这可涉及到您的家族能否延续。”
“就目前看来,好像有点棘手呢?”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没有一名培养合格的淑女,或者说她们背后代表的家族,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相貌平平、毫无天赋的人。
去赌一个将近成年,却还没有继承家族的男生的未来。
埃拉纳是真的猜不透老特拉弗斯到底在想什么,不去抓紧时间打造唯一的继承人,反而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不说其他,就我看到的,被所谓的未来家主们辜负的女孩可不在少数,您又怎么能肯定我不是下一个被抛弃的呢?”
“我的女儿不应该妄自菲薄,你有绝对出挑的美貌、卓越的天赋、还有特拉弗斯给你的底气。”
托奎尔似乎没瞥见女孩唇角的轻蔑,继续道:“这些都是那群麻瓜种比不上的,当然加里克跟我说了,你还有美妙动人的歌喉。”
“这些都是最珍贵的礼物,只要你想,这些古老家族的杰出少年任你挑选——或者说艾拉已经有了人选?”
琥珀酒里燃着的星火,没被这些话动摇一点,“我没你们那么无聊,盯着人家的身份面孔,时刻考虑为家族献/身,跟春天的动物有共同语言,还有更重要的等着我去做。”
“你是指几个姑娘组建的乐队吗?”
不速之客语气里的嘲笑,让埃拉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些小打小闹是不可能长久的,”
此刻托奎尔倒真的有些身为父亲的劝诫,“任何传统的家族都不希望拥有一位抛头露面、举止张扬的女主人,艾拉,你得为你以后的人生负责。”
但很显然,他对面的女孩并不领情,“很不巧,我并不准备成为谁期待的样子,也没有打理庄园的爱好,更不想为拈花惹草的男主人收拾残局。”
“你大概还不了解我,别人越是不看好,越是质疑我、否决我的,我就越想要去尝试!”
“而且容我提醒你一句,特拉弗斯先生,你没权利说这话,我的人生你早就没资格插手了!”
似乎是觉得今天的前菜已经足够深刻,托奎尔并没有继续,而是选择给叛逆的女儿留些时间,让她自己想明白。
“晚餐相当可口,吉妮。真希望每年的今天,我们都可以一起庆祝圣诞——”
“恰恰相反,我觉得这顿饭糟糕透顶。”埃拉纳还想接着‘战斗’,却被母亲用了些力道拉住手臂。
西装革履的男人踏出栅栏前,回头看向迅速扭动门把的埃拉纳,“你知道怎么联系到我。”
“放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
那扇木门被女孩重重闭合,强硬的力道吓得窝在沙发脚的布偶浑身发抖,迅速跳到放置唱片的架子上,委屈巴巴地缩成了一团。
“艾拉,其实你也是时候该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了,你爸爸……”
“他之前跟我说过,巫师结婚的年纪普遍要早一些。在这方面,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埃拉纳往水池里放餐盘的动作大了些,溅起的水珠落在下巴上,“妈妈,你不能被他牵着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读书不是为了待价而沽。”
“坦白说,我没找出来一个人品、成绩都还说得过去的男生。”
她打开水龙头,避开了弗吉尼亚想要接过盘碟的手,清洗着被‘污染’的餐具,“少数的几个真正优秀的,我也只把他们当成朋友,没有超出正常社交关系的程度。”
“可艾拉,我怕你……”
“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妈妈。”
草籽结霜的天气,不能指望水管里流出来的水是温热的,原本白皙的手被冻得通红。
但埃拉纳仿佛感受不到似的,致力于要将老特拉弗斯用过的东西彻底消毒。
当然这些刺骨的冰凉,也能浇熄她残存的怒火。
“我呢,就像棵蓟草,不论丢去哪儿,都照样野蛮生长。”
“这样一个光芒四射的女孩,怎么可能甘心做朵攀附谁的菟丝花呢?”
埃拉纳看着给自己涂了好几层润手霜的弗吉尼亚,“好啦,妈妈,别为我担心。”
总算从‘厚重’的母爱下挣脱出来的埃拉纳,挑了根亮银色的丝带,从中间剪断,又拿了两张墨绿色的包装纸,分别将两份礼物包起来。
“这种颜色的礼品纸……是你那个男生朋友?之前的围巾和手套,也是做给他的?”
弗吉尼亚望着调整丝带的女儿,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艾拉,告诉妈妈,你对他是不是有那种好感?”
“什么好感啊?”
沉浸抚平盒面上细小褶皱的埃拉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头顶的视线越来越炽热。
她又仔细回想了下刚才的问话,慌乱的盒子都推到一边,“不是啊!诶呀,别瞎想了妈妈!我们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