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少女点头,“多谢表哥。”
“这些天你太累了,姨丈也会心疼的,要注意休息。”
周喜稔淡淡应是。
男子袖口下的手掌攥紧,犹豫半晌试探道:“你可知,这次能够脱险,是谁的功劳?”
周喜稔呆怔抬眸,阿父醒后无法说话,手指失力难以写字,她只听闻偷袭贼寇是来自驯北的难民,阿父意外坠落山谷,大军打退贼寇后下山搜寻到他。
“是驯北公子,陆丰凛。”
少女双目瞬间瞪大:“你说谁?”
傅祺章眼中尽然无奈,轻叹道:“姨丈坠落山谷时,是他奋不顾身跃下,以刀划岩,延缓坠崖的高度,才能保住姨丈性命。”
“也是他……”男子抿唇,“告知我解毒之法,传信西北,让大恒的将士死里逃生。”
周喜稔神色茫然,脑中嗡嗡作响,她将表哥的话一字字重复……
突然,转身向梅园外跑——
“你做什么!”傅祺章连忙拉住少女衣袖。
“他……”周喜稔语无伦次,无助感蔓延全身,浑身气力仿佛被瞬间掏空,热泪不受控地涌下:“他……还活着吗?”
“活着,你先听我说,莫要冲动。”傅祺章连忙点头安抚。
或许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在表妹心中,有一个人会如此重要,让她近乎失态。
也是同一刻,周喜稔无比确认,她竟然无法接受失去陆丰凛的“事实”,她难以承受。
少女双膝发颤,已然站不住,咣当一下跌坐在地上,双手抓住园内野草,拼命控制着啜泣。
好在四下无人,傅祺章心疼地蹲下,伸手轻拍少女的肩膀,如同儿时那般:“相信表哥,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周喜稔一双泪眸望向男子:“伤得……重不重?”
傅祺章眉头紧皱,深深点了下头:“不仅如此,负责调查此事的官员,称已找到线索,那些偷袭军营的死士为驯北质子豢养,欲私逃上京,未料遇到大军,计策失败。”
“不可能!”少女低吼,“不会是他,与他无关。”
若伤害阿父的贼是他的人,陆丰凛怎会舍命相救?
“这件事的确存疑,但我……”傅祺章握紧拳头,低声道,“但我被剔除在调查名单之外,无法掌握核心线索,何副将不知为何消失无踪,现下陆公子重伤昏迷,四皇子下令将其禁足府邸,不许任何人探视,待到定案后再行处置。”
竟然是四皇子的决定……
周喜稔被傅祺章搀扶起身,目光空洞,问道:“表哥……你,在为四皇子做事吗?”
男子双手一僵。
“你的行事风格,在入京后有极大改变,而每件事最终的受益人都是四皇子。”周喜稔不了解朝政,但敏锐度极高。
“良禽佳木,在朝堂难免要战队。”傅祺章并不愿坦然真相,有时隐瞒也是一种善意。
随之一阵沉默。
“傅祺章!”薛四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尴尬气氛。
周喜稔恍惚看向前方,红衣少女昂头向他们走近,满脸傲气。傅祺章深感疲惫,四皇子的“小惩”已板上钉钉,他势必要娶这位薛女君。
薛四娘瞄了男子一眼,不待少女说话抢先开口道:“你不必解释,这个男人与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之间说过什么,要做什么,我无所谓。”
“……”
薛四娘高扬起下巴,看向傅祺章继续道:“我来这儿只是要告知你,虽然四皇子与父亲说,要挑你为婿,父亲也答应了,但我现在却不想要你了。先前你屡次拒绝我,我缠着你是因为你与旁人不同,不是满脑子荣华富贵,攀附权势,所以才会欣赏你。但你明明不愿意娶我,却因四皇子一句话而答允婚事,我不要这种言不由衷的男人。”
“……”傅祺章颇为诧异。
周喜稔一头雾水,四皇子一句话?四皇子要表哥娶薛方宜?
薛四娘叉腰,又道:“我有势有貌,绝非恨嫁之人。我要你喜欢我才会嫁给你,既然你无情,就不要装作有情,反倒让我瞧不起,四皇子的意思你不必再管,我会亲口与我阿父说!”
周喜稔喃喃:“你敢……拒绝四皇子?”
薛四娘轻哼一声:“为何不敢,我才不会因任何事任何人,就轻易妥协我的亲事!”
“……”
所谓敢爱敢恨,大抵便是如此,少女缓缓闭目,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她听不真切其他声音,唯有那句“轻易妥协”萦绕于心头,久久不散。
三日后,周将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纸上写出几个歪扭大字,周喜稔阅之心跳飞速,掌心冒汗,立刻将其叠起收好,托人送至表哥府邸。
但就在当日傍晚,莲姑脸色凝重,告知她前往正殿,踏入那刻,少女愕然失色。
男子坐于上首,命侍从纷纷退下并关闭殿门,他把玩折扇漫不经心道:“五娘近日,最好安居府内照顾周将军。”
四皇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少女瞬间屏气,欲言又止。
“听清了么?”四皇子未得到回应,眸色略沉,压抑着情绪重复。
周喜稔将视线收回,抿唇道:“殿下虽贵为皇子,但应当无权控制民女的行动。”
“怎么,为了他生本王的气?”
少女明了话中含义,指尖用力陷入掌心,抬眸正色道:“殿下为何要封禁驯北公子府,我阿父纵使无法开口说话,但他已然写明,遇袭与陆公子无关,何副将消失无踪,想必也是被殿下私下关押,他定能够作证,那群难民有异,是陆公子救了我阿父一命。”
四皇子勾唇:“有心包庇?”
少女目瞪口呆:“殿下何出此言!”
“看来他在你心中位置极重,我可以知道原因吗?”四皇子缓缓向后靠,微眯双目。
周喜稔垂眸:“与殿下无关。”
四皇子低笑一声,起身至少女面前,停驻半晌,随后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颇强,迫其对视:“你不觉得,在本王面前,为另一个男人求情,有何不妥吗?你怎敢对本王说这句话?”
周喜稔从未见过这样的四皇子……
她呼吸一窒,额头瞬间浸出细密冷汗,声音微颤:“我没有求情,是辩驳,他本身就是无辜的。”
“无辜?你从何而知他无辜?”四皇子眼神阴郁,“周喜稔,你看清楚,本王才是你今后的指靠,待父皇病情有所缓解,本王就会以祈福为由请旨赐婚,如今上京人人都知道,你是未来的侧妃,本王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心里藏着别的男人。”
周喜稔出身将门,打小儿长在营地,自认从不屈服于威势,她调整呼吸,平稳心绪,毅然决然道:“我从未答应过要嫁给四皇子,也绝不会妥协。”
“……”
男子轻阖眼眸,唇角勾起一抹莫名笑意:“好,你很好。”
说罢他松开手,神色晦暗不明,在少女惊恐却不屈的目光中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