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好了。”池一洋认真擦她的胳膊,完全无视她的动作。
毛巾被热水浸湿,抚过每一颗颤栗的汗毛孔。
多神奇,病房洗手间,两人就像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一点尴尬也没有。
池一洋让班澜转个身。
班澜抬头不动,伸手抱住他的腰。
脸颊贴在棉质短袖上,有好闻的洗衣液味道。
池一洋突然被抱,手里还握着滴水的毛巾,没法儿回应她,摊着手看她把头埋在怀里。
“别碰到伤口。”池一洋小声提醒。
“不会的,我手也悬空呢。”
班澜也摊着受伤的小臂,两人以一种格外变扭的姿势拥在一起,听水池里的脸盆蓄满水,哗啦啦往外流。
班澜贪婪地决定就这样吧。
物物而不物于物,既然如此贪恋,又得老天爷再一次手下留情,不执着过去,会不会好过一些。
池一洋的手机在休闲裤口袋震动几回,他不拿也不动。
还是班澜抬头,指指口袋,池一洋才擦干手。
屏幕上“老爷子”三个字一闪而过,他按掉了电话,刚挂断电话又进来,这次来电显示是“爸”……
“你接吧。”班澜要起身。
“等我一会儿,别出去,外面冷。”
“好。”她笑着回应,推池一洋往外。
看他带上门走出去,班澜
关了水龙头,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的争吵。
她又打开水龙头,盖住声音。
伸手抹开镜子上雾气,嘴角拼出一点苦笑,或许她和池一洋的感情,也并不取决于她做什么决定。
黄斯玫劝了池恩行几天,不要在这个时候挑起家庭战事。
“你忘了儿子那时候什么样?要死不活的,你能拦住他?”
黄斯玫回想起几年前池一洋抢救的那一晚,还触目惊心。
人送到医院已经休克,利器贯穿,要不是离脏器还有毫厘距离,现在都轮不到他们上火,直接上坟就行了。
“就是你惯的,他脑子不清醒,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沾上这个女人,就犯浑!”
“他脑子不清醒,怎么把池家接下来的?”
“这是他的责任,生在池家的责任。”
“这是你的责任,我的儿子,只要活着就好,你不要逼他,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请你想想他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挨那一刀,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道,池恩行,别的事我可以不管不问,但是这件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黄斯玫生育大出血以后极少动气,现在拍着桌子指池恩行。
“你闭嘴。”池恩行语气激烈,气势却明显下去一半,他也后怕。
当年他确实想尽办法阻止儿子和班澜在一起,打也打了,关也关了,但是效果甚微。
后来池家收到信,有人可以解决,交换条件是出事以后,要第一时间隔绝池一洋的介入。
池恩行的计划是,短暂送池一洋出国,再也没料到,算无遗策的他竟然把儿子搭进去了。
等他到医院的时候,差点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爷子高压蹦到二百梗了几天,老的小的都进了ICU,黄斯玫知道池恩行有份儿的时候,晕在病房门口,差点成了家里第三个重症监护的人。
池恩行不解:“这女孩当初不是给送出国了吗?怎么回来了。”
黄斯玫头也不抬:“她是破相了,不是死了。你还能管人家回不回杭城?”
池恩行:“破相了池一洋还死乞白赖跟她在一起?你儿子头脑真是有问题。”
黄斯玫冷笑:“你们池家手再黑,也不至于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下手,儿子现在还不知道当年的事你有份。一旦知道,你看他头脑有没有问题。”
池恩行起身:“我以为只是吓吓,没想到下手那么狠。”
“这些话你留着跟儿子忏悔时候说吧,跟我说不着。 ”
池恩行不再接话,看着被池一洋挂断的电话,心里生出点害怕。
他怕儿子知道,更怕儿子和班澜纠缠不清。
还有那个行凶之人是谁,他不敢深想,只是一厢情愿坚持这一切都要归咎于祸端——班澜。
他与她一面之缘,那女孩无视一切的眼神刻在他心里,他并不习惯被人这样看着。
好像说什么对她都无效,别说她身世不配进池家的门,就算是家世显赫,这种脾气他也无法接受。
黄斯玫出去透气功夫,给池一洋发消息,让他注意身体,按时吃饭。
没有回复,她打电话把涵妈从老宅叫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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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一洋蹲在病床边,看不出脸上表情。
他撕开班澜小臂上包着的保鲜膜,擦拭边缘留下的水渍。
原先的疤痕又被新伤覆盖,拆线以后留下深浅不一的缝合痕迹。
班澜不想被人这样看着那道丑陋的疤痕。
“别看啦,怪吓人的。”班澜想抽手,被池一洋紧紧拽着手腕。
他俯身,一个吻落在上面……
单膝跪地的姿势,让她心生一秒错觉。
池一洋骤然抬眸,眼角弯着看她。
“不吓人,挺酷的。”
班澜被逗笑,目光直直跟他对视,然后被他压在白色枕头上堵住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