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雌虫应该是喝了太多酒胃痛。他缩作一团紧紧抱着自己,蔚蓝眼眸中透出无限哀伤,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自己舔舐自己。
坏掉的昏暗灯光洒下来,照着孤独的影子,仿佛是神明赏赐的最后一丝温柔。夜间的风呼呼而来,吹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土,迷住了眼。雌虫伸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抬起了头。
卓月也看清了他。那是一双蔚蓝的眸子,像极了地球。那是银白的发丝,像极了月光。
可怜又脆弱,让人心生怜悯。
卓月第一次对虫族产生如此强烈的兴趣,他总觉得对方就像碎成渣粒的玉石,脆弱而又神圣,就算沾染上灰尘也不失他内里的光芒。那只雌虫是一只脆弱的,应该捧在手心的雌虫。
如果是平常遇到这种情况,卓月只会皱皱眉头,快步离开,唯恐对方散发气味,他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但那天,可能是私心作祟,可能是夜色正黑,也可能是那张面容,卓月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与那只雌虫交谈。
刚开始,他细细观察对方,自然没有放过雌虫脸上的愠怒,在卓月还没组织好措辞解释后,雌虫脸上的愠怒就忽地转变为呆愣,然后脱口而出一句夸奖自己的话。
他说,“你真好看。”
卓月瞬间愣住,他实在是跟不上这只雌虫的思绪,只能“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是卓月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开怀大笑,因为一只雌虫的夸奖。
紧接着,雌虫似乎发现了他是一只雄虫,耳尖微微泛起一丝红意,准备起身,大概是要行弯腰礼。
卓月不喜欢虫族的礼仪,他喜欢以笑容去向一个人表达,他本讨厌这些繁琐的礼仪,这下看见胃痛的雌虫要起身行礼,就更加厌烦这种礼仪。
当一个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如果还要牢记礼仪并去实行,那卓月觉得这礼仪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伸出手强行让雌虫坐着,说了一大堆不用行礼的话语,他也知道,他说这么多都是废话,虫族的礼仪是根深蒂固,扎根在每个虫心底的,通过他一点话语就能改变,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卓月压下心底的烦躁,他直直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雌虫。又反应过来,连忙蹲下,与对方平视。
雌虫听了他的长篇大论,也没发表意见,他只是恭敬的回应每一句话。卓月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那种无力是他怎么也改变不了,对抗不了的。
他只能止住话柄。雌虫额头萌生出层层汗珠,衣襟好似已经湿透,但还是一声不吭,忍着难受去回答卓月的问题。
卓月察觉到雌虫越来越不对劲,赶忙扶住查看,发觉雌虫嘴唇已经疼得发白,却还在说自己没事,心如被针扎了一样。赶忙起身让雌虫乖乖的呆在这,自己去帮他买解酒药。
从站起身的那刻起,卓月就发现一件事,那只雌虫并不是脆弱的玉石,他就像人类一样矛盾,他不单调也不单一,他脆弱但坚强,他是破土而出的尖芽。
可卓月心里更加怜惜这只雌虫。他很坚强。但他会不会平常在遇到无力解决的难题时,摆出一副成熟的模样蒙骗所有人,用尽全力去将无力解决的事情解决。
他卯足了劲,去维护他的坚强。将脆弱埋葬,也许只有寻宝人在无意间一瞥才能撞破他内里的一面。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对于卓月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给这只雌虫买些药。
就算记忆如何苍白,卓月都还记得那天的风,是那样凉爽,又是那样的和煦,温柔。他像发了疯似的直奔药店,试图帮助那只雌虫。
但等他买回来药,巷口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那是卓月第一次见到向荫,也是他直至来到首都前最后一次见到向荫。
他最初想来到首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但内心深处有一个秘密,他想再次见到那只雌虫。
来到首都后,他在大屏幕上一眼就看到那只多年未见的雌虫,看着他轰然倒下。卓月心里第一次庆幸,还好自己来了,还好自己报了军医。
他来首都的确最开始是想去总理办到文员,但见到在战场上倒下的他,卓月不想这样,他要见到那只雌虫。他要加入军医处,成为最优秀的军医,为了在某一天,再次与他相遇。
还好,他见到了。
还好,他们再次相遇。
即使没有记忆,即使全然不知,但好歹相遇了。
多年前深埋于心底的花骨终于在此刻绽放。
地球有月亮为伴,穿越世界而来的卓月也有了想守护的雌虫。一切风华,一切肆意,都可以在此驶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