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程昼还是决定自己报个警。
“喂,您好,这里是110指挥中心。”
程昼正要开口,就听到了越来越近、越来越重的脚步声,步伐极快。
他的心骤然一提,蹬腿起身,跳坐到楼梯扶手上时,从他左侧忽然蹦出个牛高马大的人。
棒球棍破风劈在了楼梯上,“咣”地一声巨响,响彻整个楼道。
要是刚才他的反应迟钝半秒,那么此刻他的头盖骨,恐怕已经裂了。
一击未中,那亡命之徒已然忘记了最初的目的,恼羞成怒,发了狠地连续挥杆攻向已越过扶手的程昼。
程昼才得了片刻喘息,短暂的休息根本不足以让他恢复体力,反倒起了相反的作用。
那股支撑他拼命奔跑的劲懈了之后,发了酵似的酸麻感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跑不动了,也躲累了,在避无可避之际,直接用左手手臂扛下了凌厉的一棍,护住了头。
一阵剧痛过后,整只手臂倏地麻了,他靠咬紧后槽牙才没惨叫出声,顿时抱着左臂缩作一团。
胖子不再用棒球棍,改用脚,一脚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膝盖上、腿上,一边踢踹,一边用方言骂着脏话。
程昼的身体越滑越下,他的脸不知什么时候也被胖子踩了一脚,白皙的面孔上印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看上去相当狼狈。
他在忍,也在等,等他的左臂恢复知觉。
后来的无数脚他只是觉得痛,但最开始的那一下,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手废了,满脑子都在想,要是真残疾了该怎么办。
好在缓了缓,左臂出现了痛觉。
他悬着的心也就落下来了。
他看了一下,另外两个人没来,只有这个大块头在这儿耀武扬威。
那就好办了。
半晌,胖子终于瞥见了楼梯间亮着屏幕的手机,弯腰捡起,在看到上面的“110”后,气急败坏地把程昼的手机投进了下水道储水沟,继续骂骂咧咧,拳打脚踢。
真是骂得又吵又难听,还在他穷困潦倒的情况下扔了他的手机。
是可忍熟不可忍。
程昼太阳穴突突跳了跳,突然烦躁地开口:“踹够没有?”
胖子闻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动作一僵。
程昼身上的伤都是没破皮不见血的,跟程绍军以前在他身上留下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抹了抹脸上的灰,哂笑一声:“给老子看好,这才叫踹。”
话音刚落,胖子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脚的,整个人就被踹得连退了数步,最后被自己的脚尖绊倒,跌坐在了地上。
而他的棒球棍被程昼拿在了手里。
程昼扛着棒球棍摆了个pose,站在他头顶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不屑。
胖子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也顾不上其他了,趁程昼不备,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程昼冷哼一声,把棒球棍扔到了地上。
便宜这王八蛋了。
要不是警察锁定他们的位置,很快就会赶过来,而且有人在高处看热闹,说不定拿手机在拍,他非卸了这王八蛋的胳膊不可。
亏就亏在这王八蛋戴了头套,他露着脸,打架是会被开除的。
他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对了,他刚才为什么不先摘了这王八蛋的头套再说?
啧,该早点想到的。
算了,真摘下头套,对方估计也不会站着一动不动等着他踹那一脚了,还是解气比较重要。
程昼举起手臂,歪过脑袋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
这是夏天,不是冬天,金属棍砸在光溜溜的手臂上,现在已经紫了,皮肤表面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点。
除此之外,身上八成还有不同程度的青肿。
他身无分文,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一瘸一拐地走到医院的时候,不知谁给他叫的救护车到了。
—
程昼的左臂经急诊的医生初步诊断是骨裂。
医生见他没有大碍,只先给他处理了一下外伤,叫他去拍片,再重新挂个骨科号。
程昼不知道叫一趟救护车竟然这么贵,只能把自己押在这儿,等着卫逍来赎。
要不是他对数字敏感,背下了卫逍的手机号,借医生的手机给卫逍打了个电话,恐怕就只能卖身了。
他现在非常庆幸伤到的不是右手。
距离全国物理竞赛的初赛不到两周了。
初赛没多难,只要认真听过竞赛课,私下再下点苦功准备,基本没问题。每年光他们实验班就有一半的人能通过初赛,何况是去年就已经得奖的他。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他会在初赛掉链子,所以跟他说的考试都是指十月底的决赛。
学校如果够厉害,会拿到一定的名额,让自己学校的种子选手和其他学校的竞赛生一起,接受省里组织的考前集训。
这样荣获金奖、进国家队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可惜的是,一中每年都有这个名额,但已经连续三年没学生获得过金奖了。
想当年也是本省的竞赛强校。
关乎学校荣誉,这就不再是他的个人利益了。
他是全校的希望。
程昼猜卫逍应该会到得很快。
医院离学校近,学校离卫逍家近,卫逍家离酒店近,可以推出医院离酒店近。
严谨一点,医院和酒店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远。
果然卫逍在十分钟内赶到了。
卫逍到他身前,看到他额头上涔涔的冷汗,再看到他手臂上外露的伤,面色顿时严肃了起来,问道:“谁干的?”
程昼一把扯住卫逍的袖角,有气无力地说:“哥,我疼。能不能先拍片确诊,给我把手固定一下。”
这虽是他第一次叫救护车,但他对医院熟得像家一样,流程都了解。
程昼叫“哥”叫得自然,扯袖角扯得也随意,卫逍却是一怔,半晌回过神来迈进急诊室,站在门口和声和气地问:“医生,能不能先给他打根止疼针?他疼得不行了。”
急诊医生从百忙之中分出心回答他:“你说的是那个小孩儿吗?他那是伤口疼,忍过去就好。我给他开了点消炎活血的药,也有止疼的功效,排队的时候你拿着单子去药房领吧,走廊上有热水。”
卫逍彬彬有礼:“好的谢谢。”
说完他退出急诊室,问过程昼右臂伤到没有,才小心翼翼地搀起他,去骨科报到。
这次找卫逍,又是要他掏腰包,程昼心里过意不去,途中卫逍问起情况,他就轻描淡写地用三言两语概况了一下。
卫逍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把他安置在骨科门前的公用座椅上,拿着几张清单去缴费开药。
还没离开程昼的视野,他这个斯文矜贵的少爷一转身就收起了眼底面对程昼时的温柔,面露冷色。
等跟程昼不在同一层楼了,他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
“哥,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