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夹板、打石膏,给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伤口抹药,这些事做下来折腾到了转钟,程昼又因为炎症发起了烧,打了瓶点滴,要留院观察一晚。
卫逍充亲属给他陪床。
程昼虚弱地将扎过一针的右手搭在脑门上,懊恼地对卫逍说:“对不起,收到你的消息我就往家走了,结果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卫逍还提醒过他外面不安全,是他不以为意。
卫逍把他的病历本塞进装X光片的袋子里:“人生下来本来就是要互相麻烦的,所以别觉得自己麻烦了别人就怎么样。”
人既然是冲着他来的,就算他混在人群里,也照样会被尾随,挑他独处的时候下手。
怎么能怪他?
程昼躺在病床上,气血灌进脑子里,想起了刚才没有考虑到的事:“我报了警,但手机没了,警察联系不到我,还会让我做笔录吗?”
卫逍沉稳地反问:“你现在这副样子能做得了笔录吗?”
显然并不能。
程昼闭上眼,当卫逍以为他要好好休息了的时候,又忽地睁眼,耿耿于怀道:“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抓住那个王八蛋,伤口一疼我就想把他千刀万剐,他踩我脸了。”
等他咬牙切齿地说完,又无奈道,“可那个王八蛋蒙了脸,警察应该没那么神通广大。”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如既往垮着脸,但模样和那些小小年纪却很有主见的小学生没什么区别。
卫逍觉得他生闷气的样子可爱,忍俊不禁:“要相信人民警察。这样,我替你跑趟派出所,说明情况。等你精神好点了,再让他们找你做笔录。”
程昼闻言沉默了两秒,嘀咕道:“我没什么正义感,纯粹是想报私仇。”
卫逍没接腔,只是说:“休息一会儿吧,不早了。”
程昼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不许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话反而变多了,明明吐字都费劲,还在勉力说:“你确定要陪我?我不要人陪也可以的。你今天那么早就出了门,回来又忙着招待客人,好不容易把他们送走了,接着被我叫来医院跑上跑下。”
卫逍不喜欢打断人说话,但见他这样,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你这烧还想不想退了?”
正好这时巡房的医生经过,听到了,冲卫逍说:“病人需要静养,情绪不能激动,家属不要拉着他说话。对自己家孩子耐心一点,不要凶他。”
卫逍噎了一下。
程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笑,对上卫逍的视线时瞬间绷起脸,但也确实不再叨逼叨了。
卫逍没想到长大以后第一次看见程昼露出正常的笑容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不是滋味,没跟他计较,起身关上了灯。
一间病房六张床,他们运气好,五张都是空的,但卫逍这副娇贵的少爷身子必然是睡不了病床的。
他嫌病床脏,借着手机的光搬了把凳子在程昼床边坐下,哄孩子似的说:“睡吧。”
程昼吃了药困,发着烧更困,灯一关就被席卷的困意带入了无意识领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医院的消毒水太难闻,程昼半夜醒了,觉得嘴唇好干他好渴,想喝水。
可防窥帘之前被拉上了,遮住了月光,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看不见卫逍在哪,怕自己贸然下床会撞到他,而且自己只有一只手能用,于是轻声叫:“卫逍。”
没人答应。
他又叫:“哥。”
“嗯?”卫逍疏懒的声音像是刚被他从梦中唤醒,温声问他,“怎么了,想上洗手间?”
程昼说出需求:“我想喝水。”
“好,还烧吗?”
“好像退了。”
卫逍在黑暗中笑了一声:“我就一问,你还真答。你浑身都烫,怎么知道自己退没退烧?”
程昼:“……”
卫逍去走廊上给他接了杯温水,凉水热水互相勾兑了一下,回来顺手开了灯。
程昼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到了眼睛,眯起惺忪的睡眼,习惯性抬起两手揉眼睛,差点用夹板边缘戳上去。
幸好卫逍提醒了声:“别揉。”
他捧着纸杯喝水。
卫逍甩了甩温度计,对他说:“要记住你现在有一只手不能使用,尽快适应,不然万一没注意,用这只手承力,就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这些话医生都说过,卫逍只是复述一遍。
但医生的话他是左耳进,右耳出,跟东风过马耳一样,这会儿卫逍再跟他说一遍,结合刚才的小意外,印象深刻多了。
他原本是打算抬左胳膊的,听了卫逍的叮嘱,懒洋洋地抬起了右边的胳膊。
卫逍把温度计送到他腋下。
他紧紧夹住了温度计。
相顾无言,程昼没话找话:“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