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过了黑网吧的恶劣环境,程昼学会了合理利用资源,昨晚拿几把椅子拼了张床出来,枕着书包在教室睡的。
就这么将就着又过了一夜。
两天没洗澡,浑身黏糊糊的,简直叫人忍无可忍。
好在今天可以申请宿舍了,只要他能凑齐住宿费,得到家长签名,就不用睡了上夜愁下夜了。
关键在于住宿费怎么凑,以及程绍军的签名怎么搞,显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哪个都难如登天。
生活毫无保障,程昼一早心情就不好,但由于他平时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扑克脸,压根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比如池伟。
池伟昨天晚上回去以后,仔细品了品程绍军给他灌输的洗脑观念,貌似品出了些许这位“慈父”的险恶用心,回味过来既生气又自责,总觉得自己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在无意间做了许多损阴德的亏心事,辗转反侧睡不着,愣是打了一万字腹稿,一到学校就冲到程昼面前竹筒倒豆似的泻了个干净。
这段感言是有音效的。
一开始是叽里呱啦,接着是哼哼唧唧,最后嚎得跟哭丧一个架势,听得程昼一头雾水。
程昼怔了怔,半天才从池伟裹脚布一样冗长的道歉辞中醒过神来,恍然领会对方原来是在控诉程绍军的骚操作,以及恳请他的原谅。
追究无心之失意义不大,他在意的是程绍军养他的目的竟然不是为了收红利,而是为了把他卖给有钱有势的家庭当上门女婿。
不过如果抱有这种想法的人是程绍军,那就不奇怪了。
毕竟这个人渣什么事都干得出。
搞清楚程绍军的目的,程昼心里反而有了底。
之前靠盲猜程绍军的意图简直心力交瘁,他一点也不想在这个人身上浪费精力。
他以为池伟道完歉就能噤声了,没想到池伟说到一半跑题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买起惨来:“昼哥,你说我今后可怎么办啊,老卢说我像这样下去连个一本都考不上。有时候我真想跟我爸妈坦白我是个不成器的废物,让他们别指望我了,可每当看到他们期待的眼神,我都不忍心让他们失望。偏偏一次次让他们失望。怎么会这样?我不该这么差的啊。”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从来没考砸过的程昼完全不理解他的感受。
他甚至想不通,一个初中名列前茅的学霸,怎么到了高一,连运动的描述那章的小测都考不到八十分。
当初卢正清让他帮忙改试卷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人是走后门塞进来的,也因此记住了池伟的姓名。
他晃神的时候,池伟灵光乍现,从兜里掏出一沓不薄的百元大钞放在程昼面前,恳切地央求道:“昼哥,这是我爸妈叫我报补习班的钱。但我去试听了一节公开课,觉得那个补习班的老师就是个大忽悠,这钱砸进去也是打水漂。我被诓倒是其次,主要是我明知没用还得在他们装得像收获很多的样子,不是欺骗他们的感情吗?你行行好帮帮我吧,我给你钱。只是我身上就这么多,多的我也没有了。”
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思想荼毒了不少人。
真当钱是万能的了。
会做题和会教人做题有着天壤之别,程昼正要拒绝,池伟忽然左瞧瞧右瞧瞧,把脑袋探到桌子底下嗅了嗅,脱口而出:“这什么味儿啊?哪发出来的?这么难闻。”
程昼神色一僵,趁池伟没在看他,心虚地拎起校服领子闻了闻。
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汗味。
一直拿书遮着kindle在旁边看小说的盛逸舟转过脸来,尴尬地笑了笑:“我刚不小心放了个屁……对不住了各位。”
池伟刚准备怪他,但想起自己也不咋讲究,还要啥啥没有,没必要冒着被怼回来的风险挑起事端,想了想,把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
短短两秒,对程昼的心理造成了冲击。
他改主意了。
床可以不要,澡不能不洗。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五斗米折腰就为五斗米折腰。
等他发迹了,还是一条好汉。
程昼伸手将摆在桌上的钱铺开,数了五张收下,剩下的退给他,惜字如金道:“期末还你。”
一中有国家拨的教育资金,校舍算是给学生的福利,按流程批下来,一年只要五百。
池伟受宠若惊,有一秒不能置信,接着仰天长啸:“昼哥啊!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他一激动嗓门就大,这一声喊得全班都听得到,四周在安静学习的同学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过来。
程昼脸上更是明明白白写着“你是傻逼吗”。
池伟不觉尴尬,只觉无措:“那昼哥,我需要做什么?”
程昼沉吟片刻,抬起手肘搁在桌面上,张开五指,露出掌心:“把你习题册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