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大办,洗三之前就得算好开桌的数,东家请来、西家也不能落下,算来算去,竟是算出了二十桌客来。
二十桌席案,照一桌八十文的规格,也需得一千六百文来,若是以前,汪木匠和徐氏想都不想便会拒绝,可眼下家里头也不缺银钱,索性照着规格采买,又去城头请来了喜厨,一举叫亲朋都知道老汪家如今已然传到了第四代。
“……”
瑛娘似懂非懂,不过喜厨手艺确是不错,瑛娘吃饱喝足,也就随这一堆人热闹去了。
然,亲朋相聚,难免会摆闲,这一摆便又说起老汪家大房的“憾事”。
起初汪木匠和徐氏还笑着听,待得有那不长眼的提及“过继”、“休妻重娶”,两老口才沉了脸。
“我家没得那种子孙!做不出休妻的绝情事儿来!”
“大喜的日子,莫讨打!”
“……好,是我多嘴了。”
徐氏翻脸可是真会动手的,那人认了怂,场面缓了一阵儿才又复起热闹。
热闹归热闹,汪木匠和徐氏心头却没得那般得劲儿了。
终归是前头他们听了歪话,才叫外头传了风言风语。
办过洗三,玄孙儿也以“汪明起”入了族谱,徐氏又趁着进城偷摸打来一对二两重的银镯子,待得家里头各自忙活,才拽了瑛娘进正房,直接将镯子套在了她手上。
“还算适合……”
七世轮转,瑛娘戴过金、玉,却是第一次戴银,举起手腕对光细看,观其花纹古朴,心头一时情绪难明。
不过,不管这镯子因何而来,老人的情她也承了,笑着抱了抱徐氏,才甜甜道了一声“谢”。
徐氏却是扭捏,掸了掸被抱皱的衣裳睨了她一眼,“谢甚?还不是靠你挣来的银钱?”
瑛娘“嘻嘻”一笑,放下袖子挡住手镯,摊手便叫徐氏拿钱,“那奶借我十九两银,先头我在城头订了些东西,再有十日该有人送来了。”
“……什么东西恁贵?!”
“奶只管借十九两来,待得交付货物,必定还你五十。”
徐氏“哼”了一声,倒是打开箱笼,掀开层层叠盖的遮挡,取出一包袱来摸了两锭十两的银元宝塞给瑛娘,“拿二十去,别回头再我说一两都舍不得,偏占你便宜!”
“奶真大气!”
“得了!赶紧忙你的去!”
瑛娘确是该忙活起来了。
汪文、汪武叫来的半大小子近来也是捞够了鱼,因着鱼肉能作营生,他们便想法儿圈了水域来将大小鱼分开圈养,眼下约摸够了数,便叫瑛娘来看着宰杀取鳔,顺便教他们如何清洗才算干净。
瑛娘守了一日,待得他们处理好,上手教了他们做鱼羹、鱼丸,又取了四百文来结清捞鱼、烧蚌的工钱,这才带着干净的鱼鳔回家熬胶。
这批洗好的鱼鳔约摸有个十五六斤,瑛娘一人来做,便是十几日也处理不完,所幸汪文、汪武两兄弟乐得卖力。
瑛娘剪、他们舂,待得鱼鳔成泥,加以少量清水隔水熬煮三个时辰,滤过残渣自出了胶汁。
眼下这时节雨水不丰,瑛娘也不怕胶汁阴干之前先发了霉,镇上几日,趁着胶汁成冻切成小块,又阴了四日,鳔胶便算大成,只待用前以温水浸泡半日,算得十足便利。
十五六斤鱼鳔出胶十斤,折合本钱一斤不过二十来文,瑛娘心头满意,转头又与汪文、汪武一百文辛苦钱。
“妹妹你这手……捏钱是真捏不住啊?”
城头卖一日苦力也才多少?
这活计于他们兄弟而言属实不算多费力,做得一日能均摊百文,便是来年去了商队,也挣不来这般高的工钱了吧?
“哥哥挣不挣?我这儿还有活儿需得人手。”
“……挣!”
“田间、山头还有新鲜艾草了,你们帮我割艾,只要嫩尖儿,十斤作一文,拢共需用九百来斤。若忙不过来,也可多叫些人一起割,指不定来年这活儿也得叫别人做去。”
“成!今年自有咱哥俩替你操心,你且等着吧!”
等得几日,西市瓷器铺子的掌柜却是亲自拉了车来与瑛娘交付。
“小娘子家倒是宽敞,家里人口不少吧?”
“十九张嘴,是挺多。”
掌柜乐得大笑,接过两锭元宝,却是随手找回了一两五钱重的碎银。
“掌柜这是何故?”
“便作让利了!好叫小娘子家里头知晓,来年需用它物,也好再叫我开窑。”
这几日抛洒,瑛娘手头也是紧了不少,眼下能省则省,道过谢便算了。
“成了,不耽搁你家忙活。”
“掌柜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