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几方小布自然挣不来金子。
如此一通染制,所用白矾价值六十文,盐约摸十四文,再有六十方布块花去二十文,本金足有九十四。
若这布块染了便卖,顶多丝绢一方两三文,绵绢一方一二文,纯纯只挣得个劳力钱。若是绣了花样子去卖,丝绢卖个十文,绵绢卖个五文,倒还有个三百多文的进账。
只是绣花、绣草虽简单,一日也不能尽做这些不顾家里的伙计,以瑛娘自个儿的速度来看,一日至多绣个十几方她便不想做了,云氏和何氏、小林氏能绣得如何也未可知,便算个日均八方,六十方绣下来也需得两日半。
一斤白矾用得三回,回回六十方,七、八日挣得来九百多文,虽不可细算,比之染坊盈收却也不太够看。
不过成匹的布染不是这般算法,染料与固色煤染液都能反复用,便算染了一匹布所需媒染液本金,二十匹布分摊来也不过来一百八十来文,而染坊为省成本,也有用草木灰固色的,天然的媒染剂用于染色前,染时温煮,只需多费些劳力时刻搅动染缸以防形成染斑。
不过丰县东市布行紧缺彩布,应是染坊未得其法,待她这批天青、妃色布块绣成手帕销出去,估计多的是人来打探固色的秘法。
瑛娘盘算着先看看老汪家有没得人能吃那染工的苦,且开染坊可惜得足够的本金,真开成了,一个普通的农户也很难守住根本,到时最好先看看村正和村人的态度,再做他想也不迟。
天还不算冷,布块吹干自不需得多久,待二房推了浆汁回家,瑛娘已将布块收回了大房偏间儿,自有小林氏与林氏说那稀罕事。
林氏没亲眼见到却有些不信那布块能有多好看,记挂着菽乳的营生,便也没把小林氏的话往心里去,见云氏在灶间忙活的差不多了,连午食也不紧着吃了,垫吧了两口便自顾自取了瑛娘调好的膏液去守着煮汁儿制乳。
见状,汪点德和汪会也不好在饭桌上久待,埋头刨了几口菜,一呼噜喝完稀饭,桌上的兔肉只夹了几夹,匆匆吃过便也离了桌。
因着定了量去城头营生,三房一家子也赶着饭点回了家,八十碗捞面做不了许久,个把时辰也就卖净了,听着食客抱怨备得太少,陈氏亦觉得这营生该再多会儿子,只是徐氏不给粮她也没的法,心头难免不爽了。
汪辰却觉得如此正好。
忙个半日,挣得也不少,瞧二叔二婶忙得热火朝天,一日挣来不比他们还少?
“娘,我瞅着下午空闲,不如再琢磨琢磨新浇头?我可瞧见了,昨个儿吃我们捞面的食客好几个都去了别家吃,日日吃这鸡汤鸡肉他们也腻。你瞧这兔子是不是更鲜?”
叫陈氏说,兔子骨肉多,哪有鸡肉吃这香,且肉哪有吃腻的?哪有恁好的日子?
不过儿子的言语她也听了进去,吃了几夹兔肉,确也觉得不错,便闷声点了点头,盘算着能做个什么本金不要多少、味道也还不错的新浇头。
二房三房满心满眼为着营生,汪木匠自然满意得很,灶间的事儿他不管,吃过午食又带着儿孙去地里忙活去了。
而家里头,合力拾掇完家里的杂活,大房母女三人也没再去管其他几房的闲,径直回了屋里。
回了屋,瑛娘将布块清点分放,取了天青、妃色各一方丝绢、一方绵绢,让云氏先绣几个花样儿出来以作样品。
云氏嫁来老汪家二十几年,除开最初一年,便是今日这般最为松快了,但忧着瑛娘把活儿全支使给别人去做会让徐氏不满,眼下能打个样也不错,接过针线篓子和布块便坐在窗前绷了篓子比划着如何下手。
瑾娘也是个闲不来的性子,索性端了凳子与云氏挨着坐下观摩,只瑛娘一个靠着床榻便迷蒙着打起了瞌睡,云氏瞧得失笑,只好叫她回了偏间儿去睡。
午睡不宜久。
瑛娘睡够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不过天气见凉,睡热的被窝里舒服得紧,又躺了会儿才起身来。
半个时辰,云氏却是绣好了一张花样儿。
天青的丝绢,辅以红、粉、白、绿四色彩线绣得一丛乡野小花,清新脱俗。
除了绣样,云氏还处理了布边,整圈以青线折绣包边,包边细纹规整,配色淡雅,叫瑛娘来看,别说卖个十文,就是十五、二十一方她也绝不亏心。
不过小林氏和何氏不见得能比得云氏这一手绣活,待这一批布块都绣成,再看成品定价也不迟。
绣样不急着出,瑛娘叫停云氏,叫她先去院里转转再继续,“绣这东西实在伤眼,每绣半个时辰,至少得去做些别的再继续,我不希望娘为这活儿伤及己身,一日绣个三、四方,尽够了。”
以云氏的速度,一日不费多大劲便能绣得十来方,不过转念一想,这银钱挣来也是整家儿嚼用,甚至多的是为那些个侄儿挣的,瑛娘愿为她减劳,她又何必自讨苦吃?
如此想过,云氏便笑着放下了新绷的绣篓子,牵着瑛娘与瑾娘出门在院儿里头闲散。
汪文、汪武套得的兔子就养在院子里,午食后出得门前还不忘丢两把瑛娘折下来的茜草叶子给它们嚼着吃耍。
云氏笑叹:“这些个野兔子倒是什么都吃,好养活吧?”
瑛娘虽喜欢兔肉的口感,但实在不想整日浸在臭味儿里,皱着眉头,道:“兔子是好养活,出窝也快,一窝寻常能出个六七只。五哥六哥倒是想养,我却受不得那臭味儿,且这院儿里头还得做别的营生,村头邻里闻了味会不会觉得咱家菽乳不够干净?便是咱们的手帕渍了味儿也不成啊,好端端的帕子,闻着却臭,该如何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