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得要某个人知道!
如若他后面真的要接纳流民,那溱县是待不了多久了。这里经营的生意本就有意拖着一堆陈年烂账,贺瑾的动作倒是刚好方便了她。还有沈郎,这个人近来愈发不可控,得早日处置了他,不若就把他留在溱县的暴乱里……至于那个女人——
薛茜桃――薛茜桃!
这三个字忽的在她心里头轻轻划过去,却又足以让沈从经放慢了步子。她的思绪混着碎琼乱玉的雪沫子翻涌。薛茜桃的出现太刻意,如此不遗余力地接近着她,很难说她的背后无人授意。她会是一个陷阱吗?抑或一个线索。
“沈娘子!”
突然的声音惊着了沈从经,她停了步子。她循着声源望去,视线由上至下渐渐移动,伞下缓缓露出一张俏生生的笑脸。
薛茜桃撑了伞提着灯,活生生地站在那儿。她笑笑地凝着眼前人,沈从经几乎呆在原地,眼神错愕,她似乎全然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儿。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冒着风雪来接她。
“你……”
沈从经终于回过神来,视线下意识望向她手中的灯,眼睁睁看着那点子光晕愈来愈大,近乎让她目眩神晕。
薛茜桃摇摇走过来。沈从经看着她走过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氅衣下罩着的手掌无意识地慢慢收紧。薛茜桃撑起伞,抬手给她扫起发鬓的雪。灯被沈从经接过去。
沈从经提高了灯看她。她常常如此,不由自主目光便随着她走。等到发觉时已然在看她了。薛茜桃则颔首躲过她的注视,只是静静地给她拍雪,神情很认真。指尖会无意间擦过肩颈裸露的皮肉,呼出的热气也是。明明是寒气重的深冬,沈从经却觉得有些烧。烧意都搔在皮肉上,顺着风雪翻腾、蒸发,湮灭在透骨的寒意里。
她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沉溺于这种微醺的错觉。
“夜深雪重,你又迟迟不归,我实在……”
薛茜桃还未说完,沈从经先开口打断了她:“失礼了。”
在薛茜桃困惑之际,沈从经突然隔了衣袖捉住她的手腕,指尖在衣物相触间微微蜷起,紧着将头微微垂下,作出了一个虚靠着肩的姿势。她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然后犹疑般地反拥住她。
灯和伞散落在雪里,软得没有声。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尽数慢了下来,喧嚣一声声延伸至远方,连同那掉落的灯影也沉沉黯下去。
“方才弄干净的,现下又堆起来了。身上都是雪。”薛茜桃轻声说。
沈从经用氅衣把薛茜桃拢在里头:“你身上没有雪。我把你罩起来了。”
她不晓得这个相拥算什么,也许是相互抚慰,也许是片刻的动容,但大抵总归有那么一点子真情实意在里头。
她们一同回了房。已经深夜了,她的房屋里暖意还是很足,有炭火的味道,这是第一次。
薛茜桃进屋添了炭,火烧得旺了些。里屋暖气足,她白净的面上浮出红晕,脖颈额上都渗了细汗。像湿掉的白玉。她便褪了外衫,只留单薄的里衣。原本模糊的线条都有了起伏。
沈从经移开目光。
火太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