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最后一天,晚上七点半,小巴蒂·克劳奇从拉文克劳塔一路漫步到大礼堂,去参加学校组织的万圣节宴会。从设施上来看,倒是比开学宴多了几只南瓜和蝙蝠。
迈尔斯·辛格尔顿弓腰驼背,嘴里装着一副恶心的大龅牙,向同学解释说,他扮演的是食尸鬼,原因是他曾梦到一只食尸鬼出现在宿舍门口,室友用两瓶香水将它滋退,临走时那怪物还吐了句伦敦腔:“你真是条疯狗!”
斯莱特林长桌那里坐着西碧拉·温莎,今天她化了很浓的妆,一身华丽典雅的深蓝色纱裙,袖口、腰间均由金色月牙点缀,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颗人头(她声称这是仿真塑料品)。她扮演的是蛇蝎公主莎乐美,因为她的外祖父曾给她看过一张麻瓜话剧演员的照片,画面中那位年轻的男演员就穿着一条这样的裙子,伏在舞台上亲吻施洗约翰的头颅。这个角色她扮得很传神。
小巴蒂则像往常一样,戴着巫师帽,外披一条学院斗篷。他本来想换个风格的,谁让迈尔斯跟他说巫师的日常装束就是麻瓜们的万圣节穿搭呢?巫师扮巫师,听着就很酷。
“我宣布你是今晚的焦点,”迈尔斯扭着双腿,颤颤巍巍地走到他面前,“你表演得很出色,巴蒂。”
“你能看出来我扮的是谁吗?”
“麻瓜,扮演巫师的麻瓜。”
“祝贺你——答错了,我的朋友,”小巴蒂用流苏装饰的乌木手杖敲了敲地板,“我扮的是巫师,装成麻瓜来骗你们的黑巫师。”他扬起头,刚好看到雷古勒斯·布莱克,他独自坐在那里,穿着灰色的衣衫,原本浓密的黑发被白色头套遮挡得严严实实。
很明显,他在扮演伏地魔。但在场的伏地魔可不少,他是演得最差的那个——他太安静了,即使在喧闹愉快的节日宴会上,他也始终保持着全场最优雅最温和的笑容。与弟弟相反,西里斯正跟他的三位朋友在格兰芬多长桌前高谈阔论,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颇具少年神采。
坐了大约十分钟,小巴蒂·克劳奇被喊去,跟几位身材臃肿、盛装打扮的教授聊天,突然他感到有人在看他。一转头,和旁边一个头发平直、脸色苍白的学生碰到了目光。
他们靠得很近,几乎要挨在一起。余光扫过,这位斯莱特林前辈的脸看上去很硬,同样是黑发,他既没有西里斯的伶俐,又缺乏雷古勒斯的恬雅——不过他一看就比他们聪明。
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刻意去扮谁。后来他才知道,其实他一直都在扮他自己。
小巴蒂觉得他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或许是某次不经意的擦肩而过吧。他慢条斯理地请波莫娜·斯普劳特教授介绍他们认识,尽管他相信没人介绍他们也能聊起来。他抽空把这个想法分享给了身边的伙伴,西弗勒斯·斯内普悄声告诉他,他也觉得他们注定要相识。
宴会接近尾声,两个人回到各自的学院阵营。小巴蒂·克劳奇趴在桌子上,双手搭在脸旁边,看起来就像一只累坏了的小猫。他闭着眼睛,唇边露出淡淡的微笑,仿佛沉湎在某个愉快的梦里。
他不觉回忆起那天下午和雷古勒斯相处的场景,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就萌生出了一棵奇异的芽儿: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循规蹈矩的二年级学生疯狂地爱上了一位强大而危险的邪恶黑巫师——纯洁高贵的灵魂竟无数次期盼自己跌进泥淖深渊!
兴许雷古勒斯尚不知晓伏地魔的真面目。这是他个人的猜想。在他的认知里,这位前辈就像一朵沉浸在幻想中的龙舌兰,心甘情愿要为那虚无的理想付出一切。这段时间里,他也从他那儿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伏地魔的故事,尽管他无法辨别其中的真伪。
雷古勒斯称很大一部分内容都出自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那张嘴:伏地魔原名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生于半巫师半麻瓜家庭,母亲是女巫梅洛普·冈特,怀孕期间被麻瓜丈夫抛弃,在伦敦伍氏孤儿院门口生下孩子,将他交给院长后便黯然离去。
虽然故事讲得粗枝大叶,但这段奇特的、近乎悲催的畸形情事还是打动了他。一个平庸自卑的女巫为了狂热的激情不顾一切,对已有未婚妻的里德尔先生动用迷情剂;半年多狂野的幸福因谎言被打破而终结;几个星期无声息的痛苦,继而一个男孩在痛苦中诞生;母亲投入死神的怀抱,孩子被留给了孤独,和一位尖酸刻薄的院长。
啊,真是有趣的背景,这造就了那个黑魔王,令他更加完美。就如每样精巧事物的背后,都有一些悲剧性的东西那样。只有经历风雨的淘濯,最妖艳的花儿才能在烈日下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