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午夜,天空中没有一丝云,一颗孤零零的星点破了那片青铜绿。小巴蒂·克劳奇坐在天文塔顶层的座椅上,按照辛尼斯塔教授的要求,利用望远镜观测木星。迈尔斯慢悠悠地阅览着手中的星象图,西碧拉则悄悄将镜头转向地面,和站在塔底的小猫对上了目光。
“木星是太阳系中最大、也是拥有卫星数量最多的行星,”教授讲解道,“它的体积相当于地球的一千三百一十六倍,公转周期约等于十二年。在古巴比伦,它代表守护神马尔杜克。另外,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对神秘学感兴趣,或许听说过木星是——”
“是实现愿望的奇迹之星,”西碧拉·温莎抬起望远镜,咕哝说,“它可以描绘梦想,也能够帮助我们精神成长。蓝色和康乃馨具备木星之力。当我们被负面情绪所笼罩,抑或是有出国需求时,可以向它借取能量。”
迈尔斯不以为然地合起星象图。“我还是更信任旅行手册和心理医生,”他凑到室友耳边说,“让我用一下你的望远镜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你眼中的世界了,希望那会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感官体验。”
小巴蒂起身让座,迈尔斯透过望远镜观看着,喃喃自语:“迷人,迷人。”木星在施了魔咒的镜头中硕大无比,风暴之眼危机重重,而周围的纹路却能将他的灵魂引入到梵高的油画。他不禁想起了希腊神话中那位以美丽和残忍著称的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
“木卫包括艾奥、欧罗巴、加尼未、卡利斯托、阿尔曼提亚……”教授列举大量名称,随后是罗马数字编号。学生们个个愁眉苦脸,跟着老师飞快的语速,将这些依次记录在羊皮卷上。
小巴蒂·克劳奇回到寝室,盯着星象图,又看了看笔记上胡乱画的英文字母,皱起了眉头。过了一小会儿,迈尔斯趿拉着拖鞋从盥洗室回来,摇摇晃晃地瘫坐在床上。
“我感觉那个温莎挺爱出风头的,”他抱起手边的小猫,“从宴会到现在,她每次都是那个最惹人注目的存在。哎呀,你家纳西索斯怎么还咬人呢!”
“她出风头是因为她有风头可以出,你之前不也在变形课上一鸣惊人吗?……至于你说她惹人注目,我倒没这么觉得,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迈尔斯·辛格尔顿跳了起来,满脸通红,眼神炽热:“你胡说什么呀!我真没想到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么跟你说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斯莱特林。”
那只敲打书桌的食指停了一下。“那假如,我也是斯莱特林呢?”小巴蒂轻飘飘地说。
“一样。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辛格尔顿嘴角弯起一个微笑,“斯莱特林都很坏,但你天生就是做好人的——亲爱的,你长得那么善良,分院帽不忍心把你分到斯莱特林的。”
他没有回答。凌晨三点,小巴蒂·克劳奇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他有点儿被迈尔斯的回答刺痛了。但不管怎样,既然他已经来到拉文克劳,就没必要再去质疑自己的分院结果了。就算他以性命要挟分院帽,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要怪也只能怪那顶老帽意志不坚定,三言两语就能被学生牵着鼻子走。
而当他一闭上眼睛,就看到罗伊纳·拉文克劳雕像把脸贴在雾蒙蒙的玻璃上向内窥探,于是羞愧的魔爪再次攫住了他的心。但他清楚那只是他的幻觉,它把审判从黑夜里召唤出来,将惩处的狰狞嘴脸摆在他面前。他不能再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下去了,现实生活本就是残酷且缺乏人性的,是幻想让罪恶有了良心的影子,让每桩罪行都孵化出一个民心所向的美好结局。
在平常的现实世界里,恶魔不会受到惩罚,好人也没有好报。强者成功,弱者失败,无外乎是这样。再说,从古至今绝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抗拒过自己的原生命运。
毫无疑问,拒绝被分到斯莱特林是他这十一年来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哪怕真实的斯莱特林并非外界所说的那样不堪,哪怕这就是一场怀揣阴谋的恶意歧视,他也不愿意去蹚这潭浑水——因为他无法确保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改写人类与生俱来的利己主义与后天滋养的刻板印象。他能做的就只有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边捍卫自己有限的善念,一边提高学识和眼界,将来站上理性之巅,凭一双公正的慧眼找出那些套着正义外壳的腌臜肉虫,而后将它们碾成碎末。到这里,他想起了之前在魔法部看到的那群傲罗。
思考了大约二十分钟,一场噩梦让他登上了今晚的木星。梦里他被绑在十字架上,全校师生用鄙夷且愤怒的眼神瞪着他,他一遍遍地呼唤着他的爸爸妈妈,换来的却是他们残忍的缺席。晨钟敲响,西碧拉高举利剑向他走来,这时迈尔斯拨开人群跑过来替他松绑,并为他戴上温暖的蓝色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