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肉桂色的方形纸盒。温暖的南风在他衣服上掀起精巧的褶皱,他走过去,趴到跟前,突然它动了一下。小巴蒂·克劳奇惊呆了,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接着他跳起来,从桌上抓起一面镶着象牙雕的丘比特的椭圆镜子。
镜面在礼盒上投下了奇怪的光斑。他踱步到床铃那儿,犹豫了一下,最后又回到礼物前,鼓足勇气揭开了顶盖。在好不容易穿过焦糖色百叶窗的朦胧光线里,他看到一只玳瑁色的小猫蜷缩在盒子角落。
它在颤抖。不,或许这只是紊乱感官产生的幻觉,他所经历的那些可怕的夜晚遗留下来的一种幻影。孩子揉了揉眼睛,妈妈不可能送他这么难看的东西,魔法恶作剧而已,觉得它能呼吸的真是愚蠢。
可是它正看着他,黯淡而受了损伤的脸上带着祈求的神情,杂乱的毛发在月光下闪耀,蜜糖色的眼睛和他自己的眼睛对视着。
他心中升起无限的怜悯,不是为这只猫,而是为倒映它眼中的自己——他将给予它足够的关怀和爱,比他自己拥有的还要多。它会继承家喻户晓的希腊美少年的名字:纳西索斯。是的,他要收养它,带它去学校,但这绝不能让他的父亲知道。
“开学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艾博特先生会亲自护送你到霍格沃茨城堡礼堂参加分院仪式,”爸爸曾对儿子说,“至于住宿,宴会结束后他们会给你安排一间人少的寝室。宠物什么的就免了,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家里有啥事我会让校长通知你。对了,圣诞假你哪儿都不许去,我会来接你,顺便听听学校的反馈。”
他任性娇蛮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平摊在纸盒旁边,吹了口气,上方的珍珠流苏轻轻扫过他的鼻尖。孩子一开始是听从父母指挥的,但随着年龄增长,就会对大人的思想和禁令心生疑窦,有时又会引咎自责。而眼下妈妈送来的礼物,就像是那条哄诱夏娃偷尝禁果之蛇的化身。
这点他当然明白,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可他还是要收养纳西索斯。对小巴蒂来说,它就代表着所有他埋藏在心底但终有一天会破土而出的叛逆和野心。当然,这是他成年后才有的意识。
现在男孩有他自己的理由:父亲并没有贡献出肋骨,苏格兰也不是幸福的伊甸园。
他盖上盖子,抱着纸盒爬了起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它藏起来。他不能冒一丁点儿败露的风险。他真是疯了,竟然让小猫留在闪闪可以进来的房间,留在这里五分钟都不行。
他想了一会儿,按了铃,走到门口。很快,身穿粗布衣裙、满是皱纹的手上戴着老式线手套的家养小精灵现身在他面前。他问她要了阁楼储物室的钥匙。
“那间储物室,小公子?”她嚷道,“哎呀,里面全是灰,我要先收拾收拾。现在您去不合适,真的。”
“不用收拾,闪闪。我只想要钥匙。”
“好吧,小公子,您要是进去会一身蜘蛛网的。哎呀,快五年没人去过了——自从太爷过世以后就没打开过。”
听她提到祖父,男孩打了个寒战。“没关系,”他说,“我只是想到那儿看看——没别的,钥匙给我。”
“钥匙在这儿,小公子,”小精灵手抖抖索索地翻着钥匙圈,“这把,我这就从钥匙圈上拿下来。你不会想去住吧,小公子,这里不舒服吗?”
“不会不会,”他谦和地说,“谢谢你,闪闪。没事了。”
她又待了一会儿,絮叨了一些家务上的琐事。他点了点头,让她只管按自己的想法去办。她满脸笑容地走了。
仆役退下后,小巴蒂迅速退回卧室,带上纸盒前往阁楼。门一关上,他就把钥匙放到口袋里。他已经四年多没进过这个房间了——实际上,小时候他把这里当游戏室,长大一点之后又把这里当作书房,后来就没来过了。
那是个比例匀称的大房间,是已故的劳伦斯爵士特意为小孙子建造的,因为他和他母亲长得很像,也因为其他原因,他一直很讨厌这个孩子,希望他离自己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