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粤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办了件后果很严重、严重到甚至无法挽回的事情。
毕竟看视频里的意思,这群人已经翻了好几个小时,把酒店垃圾收集站翻了个底朝天,还没有找到那件何嘉佑视为珍宝的东西。
那么大概率,那件东西就永远不可能找回来了。
她倒不是为自己辩解,可她是真的没想到那块“抹布”会对他有那么重要的意义啊!如果知道,她当然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伤害别人感情的事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一个人格健全的成年人,怎么会把一件脏兮兮又破了洞的旧毛巾看得这么重,连睡觉都要放在枕头边呢?
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之前他为什么从不肯她陪他睡他的房间了。
原来,这就是属于他自己的不能说的秘密啊。
钟粤越想越内疚,电话打了好几次,可对方仍旧没有接的意思。
想到他刚刚在视频里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的情绪也几乎跟着到了崩塌的边缘,心跳越来越快,连脚步都变得踉跄。
他还发着烧。
她真该死,手怎么就非要那么欠呢?
昆明机场人流量很大,她差点被别的旅客的箱子绊倒,幸而一旁的朱姐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了小钟?你没事吧?高反了?不能啊,我们现在还在低海拔地区呢!你要是不舒服你要直接说啊,我们今晚要住的那个村子海拔差不多要三千米呢,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你这两天没感冒吧?”朱姐作为专业记者,常年到处跑,经验到底足一些。
同行的摄影师薛劼也关心地说道:“是啊小钟,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对我和朱姐说,千万别自己扛着。”
钟粤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工作,赶紧澄清:“没事没事,我可能是刚在飞机上睡太多了,还没缓过来。”
两人见她如此笃定,也就没有再多问。出了闸口,就有当地合作单位的人迎了上来,很快,一行人就坐上了赶往扎染村的小巴车。
整个车程差不多四个小时,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安顿好住处,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小村子位于当地一个4A级景区内,自然环境有多美自是不用说,最关键是民俗文化保存得比较完整,整个村子都散发着一种很独特野性和质朴。
他们住的民宿“谷里客栈”,更是文艺调性十足,装修设计和床品用具一点都不输城市里的星级酒店。小院很幽静,白天可以晒晒太阳喝喝茶,晚上还能躺在摇椅上数数星星。
就连朱姐都没想到这趟苦差还能享受到这么好的住宿条件,不停拿着手机到处拍。
钟粤却什么心情都没有,连晚饭是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
只因为这一整天,何嘉佑都没有联系她。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纯粹在生她的气。
“小气鬼。”钟粤嘟囔了一下,赌气地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越看天花板的铁艺吊灯越心烦。
朱姐敷着面膜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看了眼咸鱼一样直挺挺躺在床上的钟粤,关心道:“小钟,今天记得别洗澡啊,从平原进入高海拔地区需要慢慢适应,洗澡会扩张毛细管,降低血氧浓度的。我跟你说你可别不当回事,还真有人就因为洗澡把小命洗没了的。”
“哦,知道了姐。”
“还有,我看你今天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小薛他们好像是要出去吃宵夜,要不要叫他们帮你打包点什么东西?”
“哦,知道了姐。”
朱姐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试探地问了句:“小钟,你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嗯,都行,姐。”
钟粤说完才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赶紧转过头去确认:“不好意思啊姐,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该不会是失恋了吧,一整天都这么心不在焉情绪低落的。不是,单位里人不是都说你是单身吗?”
“我……我是单身啊。失恋,不存在的。”钟粤忽地一下坐起身来,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急切地帮她解释着。
她比谁都知道她和何嘉佑的事情有多么见不得光,那就让这些东西永远见不得光好了。
“哦,那你就是坠入爱河了。”朱姐了然一笑,把面膜都笑歪了。
“坠入爱河?那就更不存在了!我现在刚毕业脚跟还没站稳呢,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喜欢一个人啊。”
“喜欢一个人还要额外花费精力?那不都是顺带手的事吗?再说了,喜欢一个人是你能控制住的吗?那是两个灵魂最本能的相互吸引,就像磁铁的两极一样,逃不脱大自然的规律的。”
朱姐的话都是一些最朴素的道理,钟粤却听得乱了心。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了何嘉佑?
她脑子里不自觉闪过昨晚他半跪在地上迷恋地看着她的眼神。
又闪过今年初夏认识他之后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
不会的!
钟粤用力摇了摇头。
那怎么能算是喜欢呢,明明她和他之间的每次亲密接触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啊,如果目的性都能和喜欢画等号,那这个喜欢未免也太功利太廉价了。
至少,她之前喜欢江丞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图过他什么。
“朱姐,跟你在一起真的能学到好多。”钟粤还没有傻到别人一跟她深聊几句就把自己的私事交代出去,“听同事们说,你常年都在外面跑,那你家里面都是谁在照顾呀?”
聊天嘛,不就是有来有往吗?也别可着一个人的隐私挖了。
“我没有家啊。”朱姐将面膜扔进垃圾桶里,继续用手指按摩着脸上残余的精华。
“啊?”
“我没成家,单身,是不是挺奇怪的?”
“哪有,很飒好不好!”钟粤由衷地说道。
和江丞分手后,她就不止一次想过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可她毕竟是出身于小镇的姑娘,不到二十三岁的她,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逃离大环境和世俗眼光对一个女性的审判和束缚。
“没什么可飒的,这只是一种自然的生活状态,中性词,不需要可怜也没什么值得歌颂的。”
朱姐笑笑,“年轻的时候也曾遇到过所谓的真爱,不过那时候大家的个性都太强烈,太专注自我的感受,不肯为对方妥协,也没觉得分开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这一错过,就再没可能咯。”
钟粤问:“那后来就再也没有遇到一个比他还合适的人吗?”
朱姐笑:“这玩意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没了白菜还有萝卜。”
钟粤突然意识到她就是丢了颗白菜又捡了个萝卜。
所以,只能说明他们俩都不是她的菜呗。
“我出去接个电话啊。”朱姐从阳台走到院子里去了。
钟粤想了想,还是给何嘉佑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不管怎么样,他今天的困扰都是她造成的,她总要亲口说句对不起才行,不然她今晚肯定睡不好。
如果他还是不接,那就不能怪她了。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对方接得倒挺快。
只不过,出现在镜头里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苏闻礼。
「喂,干嘛,你有事啊?」
他的语气依旧不冷不热的。
钟粤懒得理他,直奔主题:「我找何嘉佑,你把电话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