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樱儿稍微冷静下来,她又笑眯眯地问:“反应这么大,你难道是在暗指什么?”
“哼。”陈樱儿拒不承认自己是在指桑骂槐,顺便为自己出气。
她神色自若:“我只是实话实说。”
这是,屋外传来脚步声,黄毅连忙比了个手势:“嘘,方承回来了,收声。”
方承面不改色,还是那副面瘫样,看不清脸上是否有情绪起伏。
应该……没有听到吧?
杨文昭眼睁睁看着方承的脚步从毫无声响变成故意发出声音,还有进去前冲他微微颔首,不禁有些头疼。
他们这支队伍和谐归和谐,但也太照顾彼此的情绪了,不能说不好,只是和一般的猎魔团氛围完全不同。
不过只要不影响队伍合作,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六个人可以慢慢交心。杨文昭有信心,不会很久的。
目前比起这个,杨文昭更在乎刚才未婚妻的话,借着衣服指桑骂槐,借着褚御风来骂他。唉,前面温情的一个多月,仿佛梦境。
饶是杨文昭没什么恋爱情商,此刻也品出背后隐含的意味来了。
“全都只顾自己快活,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这就是你生气的原因吗?杨文昭回想那晚她湿润的蓝眼睛,还有刚到驱魔关那晚,也是泪水涟涟。明明都是只差一点就吻上去,可是为什么她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呢?
一个多月前差一点点的吻是催化剂,将他们的关系越推越近;而前几天晚上差一点的吻,却更像冷淡药水,让两人关系如坠冰窟,莫名间离得越来越远。
杨文昭脑中更是疑惑,甚至有些头疼此时的处境。
他情不自禁叹了口气,那天我确实差点欺负了她,是我不好,可是也没必要冷淡到这种程度吧?
未婚夫妻,名正言顺,亲一口都不行吗?而且之前我们的关系不是已经缓和了吗?斩首行动受伤那次不是已经直面彼此了吗?
明明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事实上,之前杨文昭一直能感受到,尽管她总是傲娇地拒绝他的一切,但在其中还含有一缕若有似无的羞怯与依恋,微不可察。
可是现在,那缕情愫似乎消失了。
杨文昭想不明白,再听营房里面持续不断的欢声笑语,选择往外面走,给她清净。
明亮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洒下一层银辉,杨文昭看着自己的影子,心底蓦然生出一丝孤寂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又让他觉得陌生。平生头一回遇到这样难解的事,不过……这不正是他与樱儿之间的常态吗?一遇上她,杨文昭就失去平时冷静决断的能力,脑海中只有茫然,只有对她的满腔爱意。
就在他想找个地方安静修炼时,不远处监察塔传来一声呼唤。
杨文昭抬头,遇上褚御风明亮的眼睛,还有对方随风飘逸的银发,心中难受又陌生的郁结好像找到了疏通方向。
他走到监察塔顶部,和褚御风坐在一块。上次在这里还是和樱儿一起,她软软的脸颊就靠在肩上,仿佛隔着空气还能抚摸到她的气息。
这样想来,杨文昭心里又是一声叹息,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就急转直下了呢?
“来一口。”褚御风看出他心里不爽快,指了指面前高低起伏的酒瓶,让他随便挑。
“不了,军纪。”
杨文昭摇头,声音有些低沉。
褚御风语气里有些揶揄的意味:“怎么?你也被老婆抛弃了?”
“……”这话说的,让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杨文昭不禁挑挑眉,略微思索一会儿,再次轻轻摇头:“没有。”
“哎呦,真的假的?”褚御风喝了口酒,调侃笑道:“我还以为咱哥俩是同病相怜。”
“……也算是吧。”同病相怜。
杨文昭依然皱着眉头,显得眉目更加深邃:“我也是有点苦恼。”
“都说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期。”褚御风目光紧紧盯着二团营房的方向,声音轻飘飘的,“喝酒吧,都在酒里了。”
杨文昭还是拒绝,坚守底线:“军纪严明,必须遵守。”
“杨团长,现在没任务,不算违纪。”褚御风丝毫不在意这些,又喝了一口,嗤笑一声,“都说借酒消愁,喝上几口什么烦恼都没了。”
“可结果却是愁上加愁。”杨文昭替他补完剩下的话。
褚御风又豪迈地笑了两声:“是啊,世事无常,明明想忘却烦忧,可天不遂人意,结果是越记越深。”
“你和方承……”杨文昭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褚御风收回视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听高奥说起过,你和你的未婚妻也和我们一样。看你这副样子,我们俩还真同是天涯沦落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杨文昭口中念着诗句,破天荒头一回有了实感。
褚御风换了瓶新的烈酒,浅尝一口,辣得情不自禁半眯起眼睛:“要不要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好歹我也是过来人,有经验可以指点一二。”
杨文昭轻笑一声:“失败的经验吗?”
“诶!”褚御风不赞同,这叫什么话。
他拍拍杨文昭同样宽厚的肩膀,显摆道:“方承再怎么样,我也知道他心里有我,只是在和我闹别扭而已。”
“你就这么确定?”杨文昭倒是好奇起来,“方承可是说过,你们已经彻底结束了。”
“彻底结束?”褚御风自嘲一笑,紧接着起身再次看向二团营房,唯一能见到的方承的窗户位置一如既往紧紧拉着窗帘,遮得密不透风。真是心狠,他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
“他离得开我吗?”褚御风声音轻飘飘的,语气却很笃定:“我们相依为命二十年,情同亲合、骨肉相附,早已经分不开。”
“……”杨文昭沉默一会儿,低声说:“我要是有你的半分笃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