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的?”盛樱里问。
贺霖将水饮尽,随手将茶碗放在一旁,又提壶倾倒了一个碗底,示意她走近些来。
盛樱里眼眸圆睁,满心狐疑,片刻,到底还是走近了。
贺霖手指在茶碗沾了点水,在桌面上划了两道湿痕,“你在这儿,往前便是凤阳,前面几个匪窝,倒是不足为惧,可凤阳西边与湖州接壤,如今鞑靼正攻城掠池,小皇帝都被斩杀在湖州城门前,湖州将士依旧没有开门,鞑靼啃不下这块骨头,转头往凤阳来也不为难。”
贺霖看了她一眼,又道:“凤阳往北,如今尽是鞑靼领土,上京不保,但也非是百姓尽死,你……”他说着一顿,视线收回来,看向桌上粗糙的舆图,道:“你保全自身就是了。”
“那……”盛樱里攥紧了手指,喉咙干涩道:“往北去的将士,可还有活着?”
贺霖目光抬起,喉咙滑了两下,半晌未言。
那个傍晚,她望着他的眸子,亦是这般又惊又忧。分明害怕的紧,却又装着镇定,涂了泥巴的脸,却是衬得那双眼黝黑又亮。
贺霖鬼使神差的,凭着那股男人的恶劣,让人将她掳了来。
北地战乱,未能让她停下。
如今,他也不能将她留在这里。
话在喉间顿了片刻,贺霖心底叹了声,到底还是坏的不够彻底,不忍断了她的期盼。
“会活着的。”
“那我还是要去凤阳的。”盛樱里道。
那双凤眸目光坚定。
山风吹来,桌面上的水迹片刻便失了踪影。
贺霖攥了攥干涩的手指,“你……”
“嗯?”盛樱里问。
贺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道:“你未婚郎君是哪个营的将军,说来,我或许也认识。”
他声音很轻,像是与风喃喃。
倒是盛樱里愣了下,旋即想起了初进寨子时的狂言壮语,有些脸红。
她扣着手指,眼神乱飞,半晌说不出什么来。
这般神态,落在贺霖眼中,倒像是因他那句“未婚郎君”羞得满脸酡红,他喉间一松,撇开脸说:“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盛樱里摇摇头,尴尬道:“他还没做将军呢,不过,我也非是定要当将军夫人,他平安回家就好。”
说着,她目光不觉带了些恳求,问:“那……我们明日下山行不行?”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闯入。
“哟,咱们的将军夫人也在呢!”
盛樱里:……
“正好,内子昨夜承你恩,母子平安,这红鸡蛋给你吃,沾沾喜气!”陈绍喜洋洋道,很是大方的递来两颗红鸡蛋,给他们一人一颗。
说罢,陈绍也没多留,朝贺霖眨眨眼,施施然的走了,说是还要给旁人送。
“后日,”贺霖说,对上她猝然抬起的欣喜目光,又道:“后日我送你们去凤阳。”
“好!”
盛樱里激动!
“出去。”贺霖撵她。
“……啊?”
翻脸这样快的吗?
“我换衣裳。”
盛樱里站在门前,望着刺目的日光,疑惑的扭头看那扇竹门,可……不是刚换过吗?
……
不论如何,后日下山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盛樱里兴致冲冲的收拾包袱!
先前的几支鸡毛箭,被陈绍送还了回来。
后者欲言又止,盛樱里不明就里。
陈绍还是什么都没说,喟叹一声走了。
盛樱里:?
奇奇怪怪的,她小声嘀咕,扭头将那几支鸡毛箭归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