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有人从寨子外回来,沾染了一身的血腥气。
江大嫂和乔小乔没见着昨日攻寨子,邓登登和江鲫却是跟着贺霖他们一众人去了,此时走在众人间,看见她们,颠颠儿的跑了过来。
“我们去收尸骨了,大当家的说,挖坑埋了,省得被野狗野狼的叼着啃了去。”
不等盛樱里问,邓登登倒豆子似的都倒了出来。
晨曦里,那道身影挺拔,盛樱里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邓登登就是个傻的,这人哪里是体贴的好性子?
也大抵是因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寨子里中的日子如水安稳,江鲫几人少了些初来时的焦躁不安。
等得那群人走远,江鲫低声说:“昨夜是前面那山头的人来攻寨子,听说山下如今很是不安稳,就前儿,小皇帝被鞑靼的将军绑着,在湖州杀了头!”
盛樱里心口狠狠一抖,目瞪口呆。
乔小乔和江大嫂的神色与她如出一辙,茫然,不可置信。
江大嫂:“皇、皇帝都杀头了?!”
可怨不得她这般惊,自古来,什么皇帝才会被杀头?
那得是亡国的啊!
邓登登这几日跟着江鲫,听得的信儿也不少,道:“说是湖州守将不开城门,鞑靼打不过,用小皇帝威胁人,但湖州守将说那不是小皇帝……”
“那到底是不是?”江大嫂急道。
江鲫点头。
江大嫂肩膀一松,跌坐在地上,满目怔然。
“连皇帝都没了……”
盛樱里心口亦压了一块重石,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寨子中的日子太过平静了,她都要忘了,忘了外面在战乱,忘了前面有人冲锋陷阵,亦有人在流血阵亡。
而忠军报国的将士们,山河凋零,若是有朝胜者记史书,章柏诚等人头上只有前朝乱臣的名声,而届时,他们又该是何种下场?
盛樱里几乎不敢想。
一反常态,素来焦急想要尽快下山的江大嫂,却是忽的不急了。
就连邓登登这个憨的,都知她是担忧他们的安危。
外面世道乱,山寨的日子虽说清苦些,但田里有粮,总归是饿不死的,且寨子里的男人们,这些时日,她们也瞧得出来,是个个儿有武艺傍身的,相比在城中,这山林反倒是安全的。
可盛樱里急。
江白圭生死不明,章柏诚与崔杦、冯敢更是自从军便没了书信,今日不知在哪儿,更不知安否。
她心口慌得厉害,霍然起身,朝寨中去。
“你干嘛去?”乔小乔在身后喊。
盛樱里只道:“我去去就回。”
寨中一派怡然,分毫瞧不出昨日刚被攻了寨子。
勤快的妇人,将屋里的被子拆洗,也有人将春夏时节的薄衫拿出来晾晒,各间屋门敞着,声音交谈。
盛樱里一路小跑着过来,未做多想,抬手推开了门前时常敞着的门。
“砰”的一声轻响,她张唇楞在了门前。
屋里换衣的人闻声,回首看了眼,没说话,只动作很快的扯了竹架子上的里衣套上。
盛樱里垂眼默了片刻,没再听到衣料的窸窣动静,温吞的再抬眼。
那人已然坐在了桌前,自顾自的倒水喝。
他没责怪她冒失唐突,盛樱里捏了捏手指,也没说道歉的话。
“何事?”
贺霖抬眼望来,打破了二人之间似有若无的如蛛丝的牵扯。
“我、”盛樱里呐呐张唇,往前挪了一步,迈过门槛,“我想下山。”
她说得直接,不像昨夜裹糖人儿似的一点点的捏筹码。
贺霖看着她,好像也并不意外。
只他好片刻不说话,盛樱里心里直犯嘀咕。
她咽了咽唾沫,又语气很是笃定道:“我是定要下山的。”
“那二人与你说过了?”贺霖却是问。
盛樱里反应几瞬,才知他话里的意思。
贺霖知晓江鲫在打探消息,也知那消息定会进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