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樱里待在屋顶许久,总算是等到了贺霖等人回来。男人们到底是嗓门儿大,吆喝几声,只须臾,寨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吵闹。
全身的筋骨在此刻一寸寸的舒展放松来,才惊觉浑身都疼。
盛樱里将弓箭收好,不等她悄悄的从祠堂后面立着的木梯爬下去,已经有人大步流星的晃着脚步回来,发现了卢月门前的尸首。
“这谁?”
“不是咱们的人。”
“艹!果然跟大当家说的一样,那群狗杂碎从前山爬了进来!”
“这……大小姐杀的?”
“先将人抬走,去喊陈绍回来,大小姐生了!”
底下脚步声纷杂。
盛樱里竖着耳朵听得两句闲话,眸光圆瞪。
大小姐?!
就说吧!!!
卢月瞧着就是通身贵气呢!
盛樱里心里大喊,手激动得发颤。
她立功了!
这可不是烧水的小事哦~
盛樱里得意,将翻身爬下屋檐去认领功劳,忽的,目光落去不远处,与那道疾步昂首之人对上了视线。
不知怎的,她动作迟了片刻,心里不由嘀咕,若是方才那三个土匪,如眼下之人灵敏,她大抵要完蛋!
这样一想,那杀贼匪的功绩愈发显得难能可贵!
盛樱里从最后一阶木梯蹦下来,竖起一根手指,忙不迭的邀功道:“我也杀了一个贼匪!”
贺霖好似被她这话噎了下,默了片刻,才很是冷淡的“嗯”了声。
方才他过来时,就看见了那几人搬着的尸首,胸口处一只鸡毛箭威风凛凛,不必想都知是出自谁的手。
贺霖原以为她会害怕……更甚者,怕是她会哭。
但都没有。
望着他的那双凤眸亮晶晶的。
盛樱里眼珠子滚了一圈,委婉道:“寨子里都没人,我听见动静本是要藏起来的,但是卢月在生孩子,不能藏,我只好爬上了屋顶,很惊险的!”
贺霖看着她,片刻,又“嗯”了声。
进寨子的路只有两条,前山陡峭,但也非是不能攀爬,是以,才有妇孺都躲去后山的洞岩。那山洞里放着些粮食,便是有事,也能藏得几日。
若是他们没守住山门,等得山匪进寨子,她们也好从前面下山去。
盛樱里不知他所想,听得他糊弄人似的“嗯”,很是不满意,“……你哑了?”
贺霖:……
“我也算是救了卢月一命吧。”
“算。”
“那……”
“你找她讨要去。”
“……”
盛樱里不想去,不为旁的,方才山洞前,卢月斩了那蛇,也勉强算是救了她呀,若是细究,可不是要相抵了去?
这事儿贺霖大抵是还不知晓,这功绩还是与他讨要的好!
盛樱里鼻翼动了动,嗅到一股血腥气,问:“你受伤了?”
“没。”
“那匪贼为何打咱们?”
贺霖瞥她一眼,喉结滑了两下,道:“扩充兵力。”
想也是,盛樱里腹诽一句。
她顾左右而言他,却是被这人瞧得心虚,好像将那点小心思都瞧得一清二楚。盛樱里心虚了下,又问:“这寨子里怎么少了那么多人?”
这话问得委婉,她是在说那坟地,也是在说身后祠堂供奉的灵位。
贺霖却是答:“没少。”
三两句话,如隔靴搔痒。
被问话的贺霖还未如何,盛樱里却浑似被虱子爬,难受的很。她咬了咬唇,索性直接道:“你们是什么人,后山埋着的又是谁的尸骨。”
她可是听见了呢,寨子里的人喊卢月“大小姐”!
她目光灼灼,一副运筹帷幄的架势,贺霖看着她,沉默了好半天。
到底是夜深了,外面的动静很快归于寂静。
盛樱里都能听见自己心口的咚咚声,像是打更人的梆子声。
就在盛樱里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时,这人忽的说——
“战死之人。”
战死之人,埋在后山的是,站在她跟前的也是。
盛樱里张了张唇,突然有些结巴,她攥紧了手指,悄声询问:“是战败了吗?”
贺霖神色却不如她这般紧张,月光在他脸上,明暗晦涩。
“不是,守城的主将叛变了。”
主将叛变,要部下拥立他称王。可副将不想,满门被杀,贺霖等几十人杀出重围,却也为时已晚。
在滁州的黄名册上,他们都已是战死之人。
盛樱里原先准备好的话,此刻都不好再说了。
她抠抠手指,望向门外月朗星稀的夜空,道:“我帮你们将地耕种好了,你、”
那双目光看了过来。
盛樱里挪开视线,抿了抿唇,难以启齿道:“投桃报李,你能否送我们下山,过凤阳去?”
良久,贺霖都没出声。
盛樱里抬起头来,尴尬道:“不行吗?”
她都很是诚恳了啊!
“问完了?”贺霖却是道。
盛樱里想了想,点头。
紧接着,便听他说——
“那你怎会以为,知晓了我们寨子的这些秘密,我会放你走?”
盛樱里:……
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