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尚文立在林边,朝澄湖看了一会,知道已经追之不及,果断转身,寻到已登上小舟的孟嘉树等人。
“逃了一个。”
“谁?”周大湖忙问。
魏尚文看他一眼,“伤了你肩头的那个,跳进澄湖中……一时追及不上了。”
“是陈付明,他向来狡诈,应是见势不妙先逃了,无碍,救人要紧!”周大湖道。
见他神情克制,明晓轻重,魏尚文微微点头,“你有相熟的好大夫吗,往哪走?”
“本来陆氏医馆的陆大夫与我们相熟,可前些日子王显中那杀贼把陆氏医馆上下都屠尽了……”说到此,周大湖眼眶泛红,攥紧拳头往船头击了一拳,没想牵动伤处,疼得直抽气。
魏尚文从他手中拿过船桨,用力划了起来,“那往秦浦去吧,找丹凤婆婆。还有,防止那个陈付明查觉我们去处,得先往芦苇荡绕行一下,消了行踪。”
“好!”
船桨划动,乌篷船无声前行,很快隐入了芦苇荡中……
陈付明没敢追上去,扶着船帮等了好一会儿才攀上摇橹船,撕下衣摆包扎伤处。
肩头被削去好大一块肉,疼得整个胳膊都动不了了。
那人下手可真狠,要不是他水性不错,那一刀定会扎他个透心凉。
陈付明努力回想着,竟发现连那人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瞧清,恍惚着应该身形挺拔高大,是个年轻人。
他一只手扶着橹桨,艰难把船划回锦县,正考虑着是否找个地方躲躲,前方水面已是闪出好几条船,为首的黑牛粗着嗓子问道,“陈付明,周大湖抓着了吗?其他人呢?”
陈付明一滞,“这个……那……”
“什么这个那个的,兄弟们呢?”黑牛打量一圈,神情渐渐僵硬起来,“别告诉我兄弟们都死光了!”
“黑牛兄弟你不知道,周大湖有帮手啊,好些澄庆帮的贼匪围着我们一通砍,我好不容易才逃了一条命!”
黑牛的眉头已是皱得能夹死蚊子了,往前一跳就到了陈付明船上,伸出大掌一把抓住他,“兄弟们都死了,就你活着回来了,走,跟大仗子说去,你小子是周大湖的帮手吧!”
这一巴掌正抓在肩头伤处,陈付明疼得哆嗦,“黑牛兄弟,你可别冤枉我,我堂堂锦县书吏,岂会与水匪为伍啊!你放开我!”
“嗤,什么狗屁书吏,县衙编制都未入!说来,周大湖还是你大师兄呢,搞不好,就是你与他合谋坑了那些兄弟!走,见大仗子去!”
码头仓库里,陈付明被拖到了王显中面前。
黑牛一脚就把陈付明踹倒了,“跪着回话。”
陈付明脸涨得通红,满腔愤怒在胸中涌动,可看一眼围拢上来的几十号澄湖帮众,只得憋屈咽下,高声喊道:“大仗子,冤枉啊,我要是跟周大湖勾连,会被削去半只耳朵,又伤了肩膀吗!实在是澄庆帮匪凶悍,杀了兄弟们啊!”
架起的火盆中火焰不停跳动,照得坐在上首的王显中面色阴晦不定,他细细打量陈付明,随后一拍扶手探出半身,喝道:“陈付明,不管如何,那些兄弟是听了你话,跟你出去追击周大湖,然后一个都没回来的吧!你该死!”
周围帮众齐声大喝,“你该死!”
瞬间,陈付明吓得脸色都白了,“大,大仗子,这这不怪我啊……”
“我来问你,兄弟们死在何处,一共有多少澄庆帮匪?你敢说一句假话,立马把你剁碎了喂狗!”
大椅旁一条大狼狗狂叫起来,扒着前腿就要扑上来撕咬,挣得粗大铁链子哗啦啦直响。
周围帮众再次齐声大喝,“剁碎了喂狗!”
“在东岩山东岩山,我们一直追出去,我砍伤了周大湖,还有那个与他一起的帮匪,可他们还是逃向了东岩山……”
“周大湖被你砍伤了,与他一起的那个也伤了?”王显中问。
“是,周大湖伤在肩膀上,另一个右腿被砍断了骨头。”陈付明忙回道。
“不对,还有被救走的那个呢?”黑牛插嘴问。
“那个死了,他们逃向东岩山时没有带他。”
王显中再次一挥手,“那到了东岩山呢,几个接应的匪众?”
“这……”
“说!”他一声暴喝,手边斧头甩出,咚得一声,扎在陈付明身旁一寸处,险些再把他半个肩膀削下来。
“两,两个人!”
陈付明吓得直喊了出来。
“两个?你小子还在骗我们!两个人把十五六个兄弟全杀了!”黑牛一脚重重踹了上来。
陈付明不敢再耽搁,忙道:“真的是两个人,一个水性很好,本来我们都要抓住周大湖了,就是他抢了那个伤腿救上岸,到了岸上,另一个就,就把兄弟们都杀光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大仗子,绝无虚言哪,那人简直不是人,杀人象杀鸡一样,他他肯定上过战场,真的,上过战场……”
黑牛又要去踹他,“你编瞎话……”
王显中却是一摆手,猛然站了起来,“你说这么多人都是那人杀的,上过战场,他,他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快说!”
“快说!”众帮匪齐喝起来。
“我,我没看清,太快了,真得太快了,天色又暗……”
陈付明简直要哭出来了,肩膀处的疼痛火烧般蔓延开来,仿佛那把夺命钢刀又亮闪闪的朝他脑门处扎来。
“走,给我去东岩山一带搜,就算躲到耗子洞里,也给老子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