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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千里之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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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暮色四合、秋虫吟唱,星月下熠熠闪着光的只有那青铜像和两双亮晶晶的眸子。陈瑶面热胸涨、心旌摇曳,不知道是不是喝下的可乐和啤酒在腹中进行了了什么化学反应,咕噜噜顶起一波又一波漫溢的泡泡,直冲天灵,那泡泡让她无比充盈、无限愉悦,这是被快乐充满的感觉吧。恍惚间,突然又升起一丝忧惧,只怕快乐的阙值被提得过高,以后再难得到。

不知何时,徐来身上薄荷似的沐浴露味已被酒香所替代,让陈瑶一阵阵沉醉,她无法自控地,想靠近他。

徐来突然说:“我们走走吧。”

二人便向湖边走去。湖边靠着座石舫,徐来说以前上学时他经常清晨或夜晚去那里背单词,却很少能享受单纯坐在那里放空发呆的时光,终于不再是读书郎,此刻想去坐坐。

他们没有走平缓的鹅卵石子路,而是沿着湖边小山坡行走于草木中,时不时惊起虫鸣鸟叫,有地势较陡处,徐来便自然拉起陈瑶的手。待过了那段险路,却谁也舍不得松开了,就那么互相握着,比在最湿滑险要时握得更紧。

天边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少顷,闷闷的雷声也如期而至,陈瑶不禁有些失望,浪漫的石舫之约眼见要被突如其来的雷雨破坏。

陈瑶有些不舍道:“我们回车上吧,不然一会儿要淋雨了。”

徐来一手攥紧她,另一只手食指在唇前比作嘘声:“再等一下。”

他一瞬不瞬望着天际,又一道闪电。他垂目默数,过了一会儿雷声再响,他面色一松:“这雨离咱们还有两三公里远,不着急。”就不慌不慢拉着陈瑶沿石舫边坐下,把一双腿在空中悠闲地晃荡着,听草丛间秋虫呢喃、望天际电光闪闪。

人们多喜回忆过去,常想梦回十八、重返青春。陈瑶从不,她可不希望回到过去,过去的自己失败软弱无助,她只喜欢向前看。但此时此刻,她却心生妄念,极度渴望重回大学时代,她与他能这般肩并肩,手拉手,知己知彼、心意相通,有恃无恐地游弋于自由美好。

她手在徐来掌中保持一个姿势久了,酸麻起来,却怕他是借酒精壮的胆,自己稍有动作,万一吓到,会退缩。她不舍,忍着,一动不敢动。

徐来语气恬淡:“初夏傍晚,这里就有一团团幽绿的水草,黑黑的小蝌蚪就在里面游来游去,摇摆着注定会掉的尾巴。我那时甚至羡慕过蝌蚪,成长轨迹那么清晰,先是两条后腿,再是前腿,然后尾巴一点点消失,就长大成蛙了。人就模糊不清,有的人估计到了七老八十,心里依然是孩子,我一直怕。万一自己是这种人该怎么办。”

陈瑶没见过这样的徐来,也许是因为酒的缘故,他话多起来,絮絮叨叨的文艺腔,还有些孩子气。

他怎样都是好的,于是陈瑶真心诚意地:“这是好事啊,古人云要有颗‘赤子之心’,说的不就是要有像婴儿一样纯洁无暇的心。”

徐来望着她笑:“就怕脑子是婴儿的,心却是老人的。”

二人贪恋当下,不想动,雨终于还是到了。先是零零星星落在鼻尖、头顶上,后来愈下愈大,噼里啪啦砸下来,他俩就跑起来。陈瑶的鞋带跟,不方便,徐来弯腰让她趴在自己背上,背着她在雨中撒欢儿似的一路狂奔。这幕天席地溅着水花蒙着水雾地奔跑,莫名让人狂浪起来,不知是谁起的头,俩人无法自控、畅快淋漓地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湿漉漉钻进车里。

一方铁皮,隔绝天地、隔绝雨声,欢声渐歇,二人间十几年来萦绕的奇妙氛围复又弥漫开来。

陈瑶鼓足勇气:“去我家吧?”

徐来半靠着歪头、眼睛亮晶晶在暗中深情凝望,把手向陈瑶伸去,眼看要触到她的脸颊,却垂了下去,让那个被期待已久的动作化作一个虚空中被想象出的轨迹。

他有些口齿不清:“她走以后……我怕自己忍不住,跑到四川待了半个月……最后还是不行,唉……千里之堤。”他赧然又无奈,自嘲薄弱的意志力。

陈瑶一颗心软酥成桂花玫瑰甜丝丝的糖粉,她用连心的指尖轻抚他热腾腾的脸庞,张脉偾兴的脖子,略微扎手的下巴,难得多言的嘴唇。他突然嘬住她的手指,含着,拿舌尖卷住,用牙齿轻咬,他眼睛半闭,含混地叫着:“陈瑶……陈瑶……”。陈瑶魂魄都悠悠荡荡,浑身俱随着指尖上传来麻酥酥的触电感又痒又暖,一点点汇聚在一处,积得愈来愈满,不胜承受,最终爆发出来。

徐来紧紧攥着那只饱尝爱意的手,带着微笑睡去。陈瑶坐了良久,待潮水退去,周身平静,又痴痴看了好一会儿熟睡中的爱人,才发动车子。

好容易把半醉半醒的徐来弄回家,帮他脱去濡湿的衣裤,绞了热喷喷的毛巾细细擦拭,盖上软糯云朵般凉被,怔怔望着床上这个安静温柔的男子,一想到他是别人的夫陈瑶就心如刀绞。沐浴后,她躺在徐来身边,怕把他吵醒,只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good night kiss,便小心翼翼缩在自己平时待惯的一角,闻着他汗水和酒精糅合而成的奇妙果香沉沉睡去。

陈瑶以为一定会做个春色无边的甜梦,谁知一夜无梦,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边空荡荡的,只留下枕上床褥上的褶痕和气味证明昨夜的真实。

陈瑶叫了几声,无人回应。太阳特别好,从窗户探着脸把光芒洒得满屋都是,灰尘像大胆的精灵亮闪闪在光线里舞蹈,陈瑶像志怪小说里被妖怪吸干了精血的书生,一条命所剩无几。她抱着膝在自己空荡荡的世界里泪流满面。

爱可真疼啊!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突然被击中,倍感痛楚。

没人喜欢分别。小时候,每逢周末一大家子要在外公外婆家聚会,热闹噪杂,亲情爱意经过这般翻搅一层层沉淀,越积越厚,最怕就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生离还有死别,成长就是一次次告别,成熟就是习惯了这一次次的别离。少时,曾天真地以为相逢总有时,后来发现有时随口说的再见不经意间竟成永别,年少无畏便一去不复返了。

陈瑶孩子似的坐在床上哭了许久,渐渐力竭,躺在徐来躺过的位置,贪婪地嗅着床褥间他的味道,她还找到一两根徐来略微卷曲的头发,也给仔仔细细收了起来。

她心里知道,如此迷恋徐来,正是因为他始终如朝雾般让人捉摸不透而二人又总是短暂易散。陈瑶本就是个聪明姑娘,男人若用聪明跟她硬碰硬就糟了,还没过几招,嘲讽的小翅膀便必会在她心中扑扑煽动,须得他有赤子心却不愚钝、智慧而非小聪明,如果说有男人喜欢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那么陈瑶钟情的就是超尘脱俗的谪仙,反正自己足够精明强悍,对付人间俗世,她自觉一人足矣。这存粹的情,才最是让人放不下。

她没料到或者是不愿深想的一层是,她其实早已吃定徐来不会亏待自己,他的在她这儿的记录,只有被她错待,却对她没有半句怨言,只默默承受、独自舔伤。在她眼里,这份情谊的深厚远超过了纵有浓情蜜意亦不乏龃龉伤害的朝夕陪伴。她知道她爱的是幻像,但是目前为止这个幻像仍然完好如初。

她只是不懂为什么他要若即若离。她不太相信会是因为邱皓月,毕竟十年前他一往情深时,自己也还是孟波的女友,陈瑶不相信道德感是会与日俱增的品质,难道不是在这世上行走越多,见识越广、了解越深,就越容易原谅一切吗?尤其是自我原谅。他总能给她自信,让她自信他不会对另一个人有情,他的心只能被她束缚,只能为她驻足,这样才合情合理。

况且他亲口说了“千里之堤”,千里之堤还不是以蝼蚁之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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