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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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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渴求赋予人生意义、价值,于是就有了目标。长期目标、中期目标、短期目标……定期完成,如此这般,价值、意义便被偷梁换柱成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吊着你一步步辛苦劳作下去;人如此、国亦然。

中国第十个五年计划时间业已过半,即便是非典也休想阻挡它的步伐,下半年,调慢的时钟飞速旋转起来,整个社会比之以往更加忙碌,也包括春晖和陈瑶。

疫情虽然结束,但股市的下行趋势却延续了很久,好在陈瑶公司几只产品因为抓住了“五朵金花”行情,均逆市而行,净值表现还不错,公司也快马加鞭又发了一只产品。这次给陈瑶宋大姐分配的地区是广东。

广东是销售大省,同时也是费用大省,其实本也匹配,但林总监管理部门颇有主妇持家风范,能省则省。原本跑广东地区的是两个三十上下的男同事,请客户饫甘餍肥、花天酒地毫不含糊,每每拿了报销单给她签字,她都跟掏自己腰包一样心痛。所以这次特意派了女下属去经济发达、消费高企的地区,而把男士派去随便怎么请客吃饭、胡天胡地也花不出几个钱的地方。

宋大姐跟陈瑶兵分两路,她去广州拜会省分行负责人后,就打道回府了。此时公司后台系统早已通畅,不用再像发行第一只基金那样狼狈不堪,但为了促进销售,市场部同仁反而几乎整个发行期都要守在当地督促代销机构完成销售任务,这意味着陈瑶要在广东漂一整个月。

深圳是她的第一站。

她联系了当年南下闯荡的任蕊。任蕊听闻她要去,惊喜万分,让陈瑶在深圳时不用订酒店,住她家,又问了航班号,说一定要亲自来接机。

陈瑶离京时恰逢寒流来袭,而深圳此时却是“回南天”,一下飞机一眼便知谁是北方客,谁是本地人。还好任蕊特别叮嘱她少穿,陈瑶内胆轻薄,脱下羽绒服,换上凉鞋,便瞬间与当地人无异了。

她从接机口向外走,在人群中寻找任蕊,来回几番未果。忽听得有人叫“陈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头港味大波浪,鼻架超大墨镜,烈焰红唇的女人向她招手。陈瑶再三辨认,却仍觉陌生。

那女人摘下墨镜,圆圆眼睛细细弯起,她才依稀看出些熟悉轮廓,可认真看,仍是不像。

任蕊不再是那个扎着低马尾,额前永远留着毛糙刘海、略有些土气的乡村大学生模样,这不仅仅源于穿着打扮上的区别。她原先一张扁脸,眼虽大,分得却嫌开,像只鲶鱼,给人感觉只一个平字,现在却立体感十足,连带眼睛也更具神彩,细看之下,原来是因为鼻子高挺,所以把眼间距也拉近至恰到好处的位置,真是一举两得。

她扑过来抱住陈瑶,浓重香水脂粉味扑鼻而来,她说:“亲爱的,真想你啊!”

任蕊原先在宿舍里人缘最好。倒不是因为最积极热忱,而是她最随和,话少不多事。任何时候找她,她不管能不能帮上忙,总是先应承下来,事情进展到哪一步,她也总是第一时间有交待,即便最后事没成,你也不好意思怪她,只觉得对方和气一团,温柔可人。

现在她就像把原本温热的开关扭大了百倍,变得热情似火起来,“你在深圳待多久?一定要玩久一点,好多好吃好玩的地方哟。同学们都怎么样?上次你们聚会其实我想去的,但是正好有事耽误了,可惜啊,真想死你们了……”

她一路叽叽喳喳带陈瑶走到停车场,掏出嘀里嘟噜一串带着各种挂饰的车钥匙,按下遥控键,一辆果冻绿色甲壳虫发出了“哔哔”两声。

陈瑶不免吃惊,她不知道任蕊已经买了车。

因为有袁毅相助,她今年年奖颇为可观,但估计也就值这么一部车的价钱,她的计划是攒钱买房,要是让她拿全部积蓄买辆车,那陈瑶可舍不得。

中学上地理课时,第一句便是“中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彼时还没出过省的陈瑶并无感受,后来到北京上学,依然是北方都市,她仍然无甚体会,直到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出差,才算是亲身体验了“幅员辽阔,地大物博”。

出了机场便是满眼深深浅浅的绿,光是夹道所见的便有黄槐,洋紫荆,木棉,香樟,小叶榕,垂榕等等,和此时光秃秃、植被贫瘠的北方城市真有天壤之别。

陈瑶一路感慨南方城市的温润秾翠,任蕊笑道:“那是因为咱们走的地儿好,这是深南大道,你是没见过城中村。”待到任蕊把车开进个道旁栽满遮荫蔽日苍天榕树、地势起伏颇大、如置身山中的去处,陈瑶才真正像刚进城的土包子一样看傻了眼。

路边依地势而长的植被可能在南方算是平常,但在陈瑶眼里都是北方少见的奇花异草,更不要说石拦玉砌、碧数青溪,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砌成欧式喷泉毫不违和,只觉得和周遭环境搭配妥帖、相得益彰。和这里相比,无论袁毅家还是肖建国家那种小区都无非是螺丝壳里做道场,寡淡无奇、粗糙无趣。

陈瑶脱口问道,这房子是任蕊买的还是租的,任蕊说是年初刚买的,断断续续装修数月,她也刚搬进来两个月。

陈瑶愈发惊讶。她知道任蕊家在贵州毕节,一个在认识任蕊前她闻所未闻的小地方。任蕊每个月生活费不超过200块,即便加上学校一个月150的伙食补助,大学时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所以她整个大学期间暑假都没回过家,一方面节省来回车票,一方面可以打工赚钱。

毕业时,陈瑶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到底还有些资源可用。现在想来,任蕊当时定然比自己难熬百倍。任蕊学习成绩其实不错,但是在旁人眼里不过区区几百块的考研班学费她却舍不得,她考研失利,主要是折在英语单科上,本也想像刘洋一样复习一年再战,但家里条件却不允许。刚毕业时偶尔在网上聊天,任蕊期初还说想边工作边复习考研,后来便不再提起。

知道她在一家券商营业部工作,陈瑶不由赞叹她们待遇真好。

任蕊却含糊其辞,说单位效益就那么回事,主要还是跟对了一两个大户,做了几只票。她说:“来了深圳我才知道‘马不食夜草不肥’,这里人人搞副业。原来咱们挤破了头想去四大,其实累的要死,也不过赚个死工资,熬上小十年熬到合伙人,那是拿命博,也无非是小富即安。”又补充道:“你能进京信这样有国企背景机制又好的地方当然好,机会多,也不累,但是有几个有你这种好命的。”

任蕊家是一套小三居,户型也和北京那种中矩中规的不同。厨房是少见的开放式,装饰虽简单,却也不失温馨,只是卧室里硕大一张圆形水床看起来颇为不搭。

陈瑶问房子面积多少,她说其实也就不到100平。因为陈瑶也有置业打算,所以对北京楼市有所了解,此时不禁啧啧称奇:“在北京这个面积只能做个两居。”

任蕊说:“这里不一样的,我这个三居不算小了,还有这个面积给你作出四居来的呢。这帮地产商可精明了,房子多隔出一间,就可以多住人,功能也可以分得更细致,对外还能宣称是什么三居、四居,面子里子都好看,这都是跟香港学的。”

陈瑶想,香港那是寸土寸金,深圳至于嘛。

任蕊带着陈瑶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陈瑶才不得不叹服,确实格局户型设计更加合理,几乎没有被浪费的空间。不像自己在北京看过的几个户型,多数大而无当,或者走廊狭长、或者因空间划分不当而造成动线不合理,而且户型设计极为单调,总有采光被牺牲的角落。她不由得抱怨起北京的房子来。

任蕊劝慰:“北京什么地方,天子脚下,所有资源都在北京,只要有块地儿,哪怕你把房子盖得像屎一样也不愁卖,人家开发商干嘛费劲儿做品质,能拿地就够了。”

陈瑶哀叹:“我在你这儿把口味提上去,回去更没法儿买房了。”

晚上任蕊带陈瑶散步去位于小区内的著名餐厅丹桂轩为她接风,还开了瓶红酒。酒过三巡,陈瑶借着醉意忍不住问她什么时候动了鼻子。

任蕊倒也坦率:“一直等你问呐,我是去年做的,怎么样?”

她扭过头,向陈瑶展示侧面,陈瑶由衷夸赞好看。这项改动确实把任蕊从中人之姿提到了美女行列,只是在某些对着光的角度,会略有些透光。

陈瑶摇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窗外湖里优哉游哉的黑天鹅,由衷道:“毕业那会儿大家都想留京,跟中了蛊一样,现在看看你的生活,唉……当时真是傻啊!对啦,以后要是有什么好股票,别忘了推荐给我呀。”

任蕊摇摇头:“你没发现主要是你们这几个有北京男朋友的特别想留下吗?你要不是因为孟波,估计去哪儿都一样,我就觉得你挺适合上海的,看起来本来就像一南方姑娘。”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什么:“孟波该回来了吧?”

陈瑶心静如水:“他现在离你比我近,就在隔壁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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