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有种感觉……他怎么越打越强?
两只半妖就这样打了几十个来回,双方都不断尝到苦头,让她忍痛时几乎要把舌头咬烂。兔子弯下腰躲开了猫的肘击,她不得已拉开距离——她的体力并不足以跟他继续打下去。
她手里还拿了一支烈药,此时拉开距离就要将药喝下。但小妖魔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他飞速靠近,用尾巴抓住了她的手腕,随即手在地面上一撑,他的腰就如同一把弯弓上的箭出弦迸发,一个扫腿将她的药打翻在地。随即,他的利爪刮过了她的双腿,那伤口甚至深至骨髓。
兔子瞬间跪了下来,那双利爪按在了她的头上,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爆她的脑袋。
——胜负已分。
当主持者宣布胜负的时候,全场寂静了片刻,随后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他们大叫着“杀了她!”“杀了她!”像是能主宰人生死的判官。全场如同地狱里的恶鬼狂欢,能滋养出罪恶的幽冥花。
小妖魔这会儿的眼神才变得清明,翻天蹈海的呼喊声让他头晕目眩,他的脚步不由得悬浮了一下。突然,底下原本看起来已经安静的兔子抓住他这个破绽瞬间暴起,她的手几乎立马就要扼上他的脖颈——
下一瞬,一支破空箭一下将她的脑袋捅成了破麻袋,她尖利的爪子停滞在半空中,随即颓然倒在地上。
小妖魔原本要倒在地上了,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雪白的衣角,他下意识抓上去,却留下了一个血手印,脏的很。于是他又诚惶诚恐地收回手,开口了几次,才哑然说出声:“……殿下,我赢了。”
他说这话时已经伤痕累累——脸上被爪子抓了好几道,掀开皮肉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手被打得折了好几道,几乎已经畸形。后面原本攻击意图强烈的尾巴耸拉着在地上扫动,可以看见上面撕裂开又重生长出来的嫩肉,新长出来的是秃的,很不好看。
喻皑接住了即将倒下的小妖魔,随即将他抱进怀里,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连呼吸都在颤抖:“我来了,我来晚了……”
小妖魔已经疲惫至极,垂着眉睫将小脸对着喻皑的胸口,好像能从里面汲取一点温暖与安慰。若不是烈药的麻痹效果让他感觉不到痛苦,他此时大概已经痛不欲生。
喻皑小心翼翼地拢着他残破的身躯,那尾巴好像有意识一样卷上了他的手腕。喻皑看见了小妖魔眉间那朱砂写成的罪奴印,愣了片刻,随即伸手在上面轻轻抚摸了一下,可这印记已经成型,怕是没有办法洗掉了。
他的手指发起抖来。他突然想起,六岁那年他刚被皇后娘娘收养不久,那太子蛮横娇纵,自然不愿意有任何人分走他的宠爱,一直盘算着给这个新来的一个下马威。
所以就在皇后娘娘出去跟着太后吃斋念佛的好时机,太子带着一群杂役把自己打进了柴房。羞辱打骂一番后还在他的手背上摁上了太子自己的奴隶印记。
天气炎热,屋子里闷热不堪。太子洋洋得意而去,把门窗都封死。他被踢打的身体都没那么痛,只觉得羞辱极了,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困境,就要去消磨掉这个让他屈辱至极的印记。
可柴房里没有水,他不惜用粗粝的柴去磨烂自己的皮,直到磨得血肉模糊,一点也看不清上面有任何痕迹才罢休。
他看向了台上略有心虚的苏芊尔,苏芊尔一身鹅黄色极为显眼,他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苏芊尔被他冷冽的目光刺得心头一冷,刚要将她准备好的借口说出来,喻皑却似乎根本不想听,把剩下的事交给她便走了。
苏芊尔看着喻皑离开的背影,握了握拳,手上的扇子几乎都要被折断。随后她又松开手,轻声道:“芊尔愿意为了您当这个恶人,殿下。”
烈药有极强的成瘾性,所以就在这一次超负荷的使用后,小妖魔就无可避免地上瘾了。
他药瘾发作的时候都是在凌晨,躺在床上,苍白的嘴唇如同窗外落的雪,长发披散垂落,像飞流而下的瀑布,指尖颤动,右手的食指几乎被咬得创口累累,青紫不堪。
喻皑夜晚陪着他的时候,会抱着他。这个时候小妖魔几乎是失神的,有时候会乖乖地窝在他身上,有时候会拼死抵抗。喻皑刚开始不明白,后来好转后,才慢慢听清,他说的是脏。
他觉得自己太脏了,低贱至极,殿下不该碰他,碰他这个被烙了罪奴印的人。
到了深夜,他已经折腾到没有力气,喻皑才能将他揽进怀里,顺着他的背,轻声哄:“不脏,不脏,乖,你信我。”
我总会给你讨回公道,我总会给你公平正义。
哪怕,是用不正义的手段得来的正义。
小妖魔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咽着摇头,垂着头依靠在喻皑的肩膀上,冷汗浸透了衣裳。他就这样安静了片刻,又突然像是被刺了一针似的,骨头都抽搐起来,抬起手要去咬那伤痕累累的手指,喻皑却拦住不让他咬。当喻皑让他咬自己时,他却又不愿意了。
“药……我要……”他抽噎着,浑身颤抖痉挛,手指扣进了喻皑的衣袖里,几乎要将袖子抓烂,“药……”
“……我要……药……求你……求……”
喻皑抓着他的手,这一次药瘾发作让他又有了力气,但他仍然无法推拒喻皑。他难受得流泪,喻皑柔声哄着他,抱着他,跟他说对不起。小妖魔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只是一直哭,反复陷入上瘾的抓狂当中。到后来也安静下来,逐渐睡去。
就这样,相依为命般,渡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夜。
到了白天,喻皑终于弄好了那个罪奴印的印记,他没有办法消除那个印记,只能把他改了,改成一个别样的印记,问了小妖魔,也是同意的。
于是喻皑就亲自拿了工具,勾线上色,针刺进皮肤里没有不疼的,所以喻皑只是略微加了点小花样,盼着他能好受些,开心些。
小妖魔也很乖,大多时候疼了只会咬咬嘴唇,有时候双眼会陷入烈药副作用的失神中。三天后新的印记就完成了,小妖魔在解瘾这段时间总是嗜睡的,所以喻皑只是轻轻抚摸这成品,随后放下他。
这些天所有人不见他人影已经很不满了,所以在小妖魔睡着的时候,他会抽空去处理一点事情。虽然小妖魔除了犯药瘾的时候都是安静而听话的,其实并不需要人操心,但喻皑并不想用这种懂事来让自己的罪恶感减轻,也不会影响到他任何的补偿。
看来改印记还是有用的,至少在夜晚,小妖魔再也不会推开他说脏了。
最后药瘾慢慢戒掉了,小妖魔却无论如何还是不愿意出去,因为烈药太容易上瘾,他怕自己再次上瘾,成为殿下的麻烦。
所以喻皑又找了一种改良的方子,他不善药理,所以基本从头开始学,弯弯绕绕走了很多弯路,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成功了。
他把那些药材捣碎了放在香囊里让小妖魔随身携带,全程他甚至不能找任何人帮忙,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显得过于软弱,可他仍旧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干脆放纵。
只能放纵。
梁壬伙同张适春一道,将天鹅吻制成药物运送到明渊国贩卖,顿时将当地天鹅吻的高价压低到寻常价格。
而且平津还传话说,在平津本地的天鹅吻更加便宜,平津卖的药不仅预防再次上瘾,而且没有长途运输中的药效减损,所以引得明渊许多人举家迁徙,为平津来年开春时开垦了不少荒田,补充了因战争而折损的劳动力。平津在短短的时间内又重新欣欣向荣。
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