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千尚醒来时浑身无力,稍微一动便很疼像散架般,他戴着氧气罩一呼吸水雾便朦胧了罩子,耳边是自己滴滴答答的心跳声。
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天。
医院的病房是纯白的,空无一物单调的可怕,空空荡荡,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闻久了让人恶心。
没有人陪护,他只有一个人,鞠千尚哂笑那晚也许是错觉,兰琛怎么会出现在那种情况。
自从上一次被发觉,对方已经很听话的没有在他身上放定位系统。
鞠千尚淡漠地拔下氧气罩,以及手上的针,床头的警报声瞬间拉长闪烁红灯,他视若无物撑着起身捂住胸口缓慢往外走。
“啪。”门突然从外打开,风尘仆仆的总裁手里拿着被攥皱的计划书。
鞠千尚脚步顿住,勾起微笑,只是他的脸色太过惨白,唇也没什么颜色,看上去格外虚弱。
“兰先生怎么在这。”是听到他的消息连夜赶过来的吗。
兰琛皱眉:“为什么拔掉设备?”
鞠千尚的腹部疼得厉害,仅仅是站立着就有点喘不上气来,控制不住地咳嗽,他微微弓腰一手撑在墙上:“不喜欢。”
他咳着喉咙有些腥甜仿佛要咳出血来,鞠千尚将门缝推大要往外走时被人握住了手腕,力道很轻,像是怕他碎掉般,却不容置喙有自己的固执。
他们僵持着没有说话。
很久很久之后,鞠千尚听到一声低哑的饱含怒火的斥责:
“鞠千尚……你真的很混蛋……为什么要……你考虑过那些在乎你的人吗?就这么……”
那些人为了拿到雇主的尾款戴了拍摄设备,今天凌晨那些视频到了兰琛手里,他看了四十三次,从最开始青年游刃有余,到最后放弃反抗,固执地发泄,每一次棍棒落在他的脊背,兰琛的心就像被刀刺了一刀,然后拔出再刺下。
一遍又一遍,不知道受折磨的人是谁。
明明有机会求救,明明有机会逃脱,为什么要不顾及生命,要乱来。
“你可以逃跑,你可以不受伤,为什么不……”讲到最后这位年轻的总裁声音哽咽,他从背后抱住了鞠千尚,甚至怕勒疼了人没有用了。
“鞠千尚回去吧,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喑哑的带着无尽悲伤的声音在鞠千尚耳边响起,他的脖颈有些湿润。
那种难言的悲伤似乎能透过躯体的阻隔到达另一颗心脏,让鞠千尚也为之悲伤动容,但为何偏偏是这个人。
昨夜动手的人他大概能猜到,对方与兰琛的关系,关于这个计划他又知晓多少。明明他的存在可是让那位金丝雀恼恨的存在啊,为什么难过,不应该高兴吗。
他的悲伤与关心,有几分是为了他呢,有几分真心呢,鞠千尚也越来越分不清晰,只是不管怎么样,他的心都不应该为这样的人动容。
那是错误的,不应该的,他们应当是仇敌,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达目的的戏弄。
他要冷漠些,于是鞠千尚一根根掰开了腹上的手指,转身靠着门,轻蔑地漫不经心地嘲讽:
“那是我的身体,我有权力决定它,我有权力做出决定。”他伸手擦去对方眼角不明显的湿润,收回手轻轻摩挲,给出忠告,“兰琛,不要多管闲事,收起你的多愁善感。”
此刻的兰琛又恢复了那副冷静的模样,没有脆弱崩溃,他静静看着,靠近,然后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里扎下一针。
鞠千尚失去力气之前听到对方的呢喃,有些变态。
“如果你保护不好自己……那就被我抓住吧。”
他倒在对方冰冷的胸膛,力气一点点消失,最后连眼皮也睁不开,鞠千尚攥住对方衣衫死死抓住,恶狠狠道:“兰琛,我会恨你。”
他讨厌这样无力的自己。
他讨厌医院。
他讨厌兰琛,让他的心很烦,不再自由不再完美。
鞠千尚被关了起来,他浑浑噩噩在清醒与混沌之间徘徊,有时候意识很清醒,有时候混乱到他觉得自己得了疯病,不然为何会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想起高中的日子。
蓝白的校服,明媚的阳光,还有一个很严肃很古板的人。
鞠千尚的一生都在被抛弃,他是不得宠的人,命运总是三番五次捉弄。三岁那年,父亲为了赚钱出了车祸,幸福的家支离破碎。
七岁那年,那个女人因难产死在医院,继父待着家产离开,他一个人去了福利院,十六岁鞠千尚研学途中发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出现在一个小城镇。
十七岁高中毕业,他一直视为长辈,想要得到对方认可的资助人突然消失,再也找不到,鞠千尚并没有想要道德绑架,他想哪怕只是道别也好。
二十二岁鞠千尚因为心理问题在医院休养,出院时一直鼓励他的师兄剽窃了他的作品,那一年曾经信任他的粉丝也抛弃了他。
鞠千尚自暴自弃地想如果他在七岁前的那个冬季死去,是不是就没有那么糟糕。
他对于过往的事已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只是有时候偶尔想起会有点累。
麻药让鞠千尚的思维迟缓,他无法睁眼,分不清昼夜不知道时间流逝,一天又一天好像过了很久。
某一天混沌的鞠千尚忽然感觉背后贴了一只冰凉的手,手指碰过他的伤痕,同样冰凉的吻落在他的脊背。
鞠千尚颤了颤,心跳漏掉半拍。
鞠千尚猛然睁开眼握住对方手臂哑声质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鞠千尚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眸,如古潭深邃的水,他顿了顿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医院,也不是他曾去过的公寓,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今日,兰琛并没有给他注射麻醉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