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虔其实庆幸。父皇允了程湍继续查下去,最后程湍给出完美的结论父皇却不要了,这就很令人愉悦。
至于这结论如何扎他的心,成为更深的污点,那是另外一回事。
程湍点点头,“恭送太子殿下。”
转身时,脸上已无半点笑意。晏然在他身旁有些无措,踮起脚尖小声问,“你……真的饿了?”
程湍迈开步子往下走,“晏先生今晚几时回家?”
“再过两个时辰吧。”父亲忙起来的时候,父女俩甚至难以见面。
“那陪我吃点儿吧。”好陌生的一句话。
“你想吃什么?”晏然跑到他前面一点,抬头问,她第一次听到状元郎主动要吃什么。
他不是一直喝仙气吗?
“你呢?”程湍也没看她,但感觉到了她突如其来的神采奕奕,于是将问题又抛回给她。
“不如我们去照顾下程老板的生意吧!”
从探子那得知公子带姑娘进了宫的临洱,正专心熬药,猛地打了个喷嚏。
长阶下程湍取了马,带晏然一同出宫去。宫门口就遇见了晏府的马车。车夫就是那位熟悉的小哥。
之前被程湍责备过几次,他在得知晏姑娘已经被公子接走了,并往宫里去了之后,也不敢回府,想着在宫门口等着,或许出来后晏姑娘会用车。
所以,他大声地问程湍好,然后问出了一句话,“晏姑娘要去哪我送你!”
坐在马上的晏然刚要委婉拒绝,并想邀请他一起去吃面,就见小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立马低头说他错了,踩上了马车就走了。
?
“他……怎么了?”晏然回头,额头蹭到程湍胸前的衣服,她觉得这个姿势更难和程湍说话了,扭着脖子,抬头看程湍,下颌更清晰,脸更有棱角了,也更骇人一些。
程湍的脸已经逐渐温和起来,“不知道。”
他慢悠悠地继续牵马往前走,晏然坐正身子,心里十分纳闷。
她突然皱起了眉头,又回头,“他没做错什么吧?你不会又吓他了吧?”那小哥每次见到她都很腼腆又不敢说话,定是常受主子欺负。
兴师问罪,气势汹汹,眉间皱起,眼睛更圆了,程湍看着只觉得有点好笑。
“嗯,他没做错什么,我也没吓他。”冠冕堂皇的正人君子,回答得干净利落,一句很端正的……废话。
就在这悠闲平静的时刻,晏然肚子叫了,她不好意思地咧嘴,回身悄悄弓起背将自己堆起来,老老实实地盯着马鞍上的流苏。
临洱的面馆晚上生意也不错。晏然坐到上次的位子上,程湍去要了两碗牛肉面,一碗大的,一碗小的。
大碗很大,小碗就是晏然上次吃的那个大小。
程湍坐下后不到一会儿,伙计就上了面,大的放程湍这边,小的放晏然那边。
“这碗够吗?”
晏然看着程湍更大一碗的面,又看看了看自己正常大小的一碗面,“够……”
程湍瞧着她那神情,直接将大碗和小碗换了,大碗给晏然。
“晚上不可吃太多,饱了就停筷。”
晏然猛点头。
程湍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对着那碗面就像对着要上奏的折子一样认真,夹起一些面,一口两口三口慢慢吃完,才会再夹起另一筷子。
吃相很好,面汤上的红油没有溅起来过。细致优雅,那手指很长很白,关节微微泛红,或许是也会点武功的原因,手指不是那种书生的细长。但又给人一点养尊处优的感觉,不像是会多么高深的武功。
程湍拿筷子少见,拿笔她见过很多次,他常用的笔杆都是深色的,有一只墨玉质地的,看着就很沉,但完全在他几根手指掌控之中,白掩映黑,就是一幅水墨画。
这筷子一个道理。他拿筷子的手形很严谨,像是从小被什么贵族的教习嬷嬷教过一样,一丝不苟。
晏然看着对面如此和谐的一幅画,食欲大增。一碗面都要见底了,才后知后觉,吃多了。
十分舍不得地放下筷子,没敢喝汤,底下已经没有面了。
两人同时吃完,程湍拿过手帕递给晏然,晏然擦擦嘴又擦擦手,她觉得自己头脑亢奋。那些繁重的任务,遗憾的种种都可以先往边上靠靠。
她现在只需要好好照料这些面,让他们的精华全都进入她的脑子。
这时候,一个伙计从后面上来,在程湍身后低语几句,程湍眉头舒展,但依旧冷冷地点了点头。
晏然愣愣地看着程湍,程湍站起来,“走。”并不急促的一个字,但就是如同发号施令一般,没任何可以拒绝。
晏然站起来。
程湍大步走出面馆,晏然跟在后面,马在刚刚已经被程家的小二牵回程府了。晏然想着该回家了,就快步走到程湍身侧。
“我该回家了,谢谢程老板的面。”
“不谢谢我?”程湍突然站定,转向她,居高临下。
晏然在刚吃饱饭愉悦得打转的脑子里回忆,要谢谢程湍什么,好像有很多。
“哦,谢谢程大人带我进宫。”
当然,晏然不知道,如果她在宫门拿出牌子的话,她或许会更快地见到皇帝。
程湍没说话。
“还有……谢谢程大人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