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梧当面敲打一番,银叶战战兢兢应下,回去却在青妩跟前哭得好似蒙受不白之冤,又将夫人警告她的话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只把青姨娘说成好吃懒做之徒,寄人篱下也敢挑事生非。
青妩自然心里不愤,打狗还看主人面,银叶是她的人,夫人如此训斥,便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咱们院子里的事,一向都是关起门来说的,旁人怎会知道。”银叶意有所指地说道,一边说一边不忘抽泣两声,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眶,看得青妩心口酸涩。
银叶常爱帮着青妩沾些小利,不过几月就存下不少体己,如何来的,也只有她们俩知道。
如今叫夫人察觉出来,必然是有人去搬弄是非了。
“当时我瞧那蹄子老实,本想将来抬举她。不想还有这一天,竟把我当作一块垫脚石了,踩着我巴结讨好着夫人。”
她从小就被卖到王府里,春秋不断地跟着教习姑姑苦练,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能有机会去章王跟前献舞,却发觉献舞的伶人一个个都是伶牙俐爪又凶悍,根本没机会凑到章王跟前。
如今见银叶如此,她自是想起了从前处处被人压制的日子,于是恼道:“去,叫桃花过来!”
桃花正小心擦拭白玉茶盏,因年关将近,家中一应器物都要细细擦洗一遍,方是大户人家的体统。听见有人来传话,便好奇问了一声:“姨娘寻我做什么?”
传话的也是新来的丫头,受过桃花的照拂,也看不得银叶巴结讨好姨娘的样子,便低声说道:“早起见银叶姐姐从那边过来,眼睛通红的,倒像是吃了夫人训斥的模样。”
她们西苑的人都知道银叶什么脾气,自己不痛快,便不给旁人好过,专挑软柿子撒气。为此,西苑里好些丫头,都见识过她的厉害。
桃花忽就明白过来,必然是银叶在姨娘跟前说了什么好话。
她蹙着眉宇,放下手里的茶盏,姨娘要说话,岂能躲着不去见,只是她也知道恐怕没什么好事等着自己。
“姐姐,”小丫头放心不下,说道:“咱们一起去求一求夫人,宁可去后厨里做个烧火丫头,也好过整日对着她这张脸,提心吊胆的。”
桃花点了点她的脑袋,说道:“你吃得了这份苦么,放着好日子不过,每日吃那烟灰气。”
“可是,姐姐你也看到了,现如今这院子里,都是银叶只手遮天了。”
“不至于如此,她再厉害,难道还能红口白牙诬陷人么。桃花笑了笑,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说道:“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便扯了扯身上衣裙,垂着眼往青姨娘屋子里走去。
青姨娘手边放着参茶糕点,银叶会开口要东西,夫人再肯施舍,若是没人提,岂能得到这些好处,若非如此,他们西苑这日子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如此想着,她心里越发看中银叶,对桃花便有些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渐渐看不顺眼。
桃花甫一踏进屋子,气氛便有些森然压抑。
她却是暗自定了定心神,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她这些日子相处着,青姨娘并非那等动辄打骂的人,问个明白也好给自己分辨的机会。
如此想着,不免心里稍稍松泛了些。
于是,恭恭敬敬地磕过头。
青妩坐在秀墩上,还是头一遭有人这样卑躬屈膝地跪在她面前,放在从前,都是她跪王妃。如今做了主子,性子却还如从前一般,如今有人噗通一声跪在跟前,她恍然觉得脊背挺直了不少。
她想着从前被王妃冷言相讥的场景,心里不知怎的,生出一根刺来。
“我听说,你喜欢往正房里跑,又爱同几个姐姐妹妹说小话。”她意有所指地开口道。
桃花想了想,便转头看向银叶。
只不过银叶并不理会他,反倒看向别处。、
“你看她做什么,”青妩冷笑,说道:“有那吃里扒外,自然也有那忠心护主,这点子好歹还是能分得清的。”
“奴婢不敢。”说着她又低头道:“姨娘方才这些话,奴婢实在担待不起。”
青妩怒而拍桌,扶着腰说道:“谁还能冤枉了你!素日咱们西苑与夫人想来井水不犯河水,银叶要什么,哪回不是痛快的给了,偏你几次走动后,就什么都不给了,可见,就是你在跟前搬弄是非,惹了夫人不高兴。”
“奴婢冤枉,”桃花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她,说道:“奴婢恪守本分,从不敢在外头搬弄是非。姨娘素日待我宽厚,岂能背主,还求姨娘明察!”
“好厉害的一张嘴,”青妩没想到桃花却是这样伶牙俐齿的丫头,心里越发厌烦,看向桃花的目光越发阴狠了些。
眼前的人,可不就像极了从前自己最厌恶的那些人么。
外头又下起大雪,地面上的冰霜上覆上了一层薄雪。
“奴婢不敢惹姨娘不高兴,但没做过的事,奴婢决不能认下,反纵容小人得志!”
“你还敢顶嘴!”她怒极,抓起手边的滚烫的茶盏朝人扔去,抖着手指说道:“你.....你给我滚到外面院子跪着去!”
银叶心中得意,嘴角漫过一丝笑意,随即不动声色掩去,朝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只是生了好大一场气,青妩只觉得腹部一阵抽痛,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口中呻吟出声。
“疼......”她面色发白,额头沁出薄汗,露出痛苦之色。
这番突然的阵势,让银叶呆住了,连着屋子里的侍女也惊呼慌乱起来。
“见红了!”一旁的侍女是银叶的亲信,忙哭着问道:“银叶姐姐,这可怎么办呀,要是有个什么好歹......”
她们都难逃一死!
“闭嘴,胡说八道什么!!”银叶也慌了神,一边哆嗦着去扶青妩,一边脑子里空白一片。
好在桃花镇定,忙吩咐人去告诉夫人请大夫。
只是夫人厌恶她,她便哭着推搡了桃花一把,说:“事是你惹出来的,你去寻夫人!”
桃花再不敢计较什么,一路就往正房跑去,可偏偏夫人今日出门,还带走了莲花和小玉儿,正房里连个主事的嬷嬷也没有。
她脑袋转得飞快,想石妈妈应当是在的,于是撒腿往门房跑去。
果然石妈妈就坐在二门上纳鞋底,见莲花从里头冒出来,脸色不由一变,道:“怎的跑到外头来了,不好好伺候青姨娘,疯疯癫癫的跑来跑去,莫不是偷懒皮痒了不成!”
“叫大夫,快找人去请大夫,”桃花大喘气说道:“姨娘她,姨娘她......见红了!”
石妈妈闻言脸色一变,上下大量了她一遍,不像是扯谎,便说道:“你回去伺候姨娘,我派人去请大夫。”
姚清梧正与田盏核对账目,忽然听见外头人来报,说青姨娘不知怎么,见红了。
她垂眸思索了一番,放下账本,问道:“去请大夫了吗?”
“石妈妈早打发人去请了,这会子应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