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不大,几间屋子前后连成一片。
听闻这些房子,是百年前一位大儒修建的,晚年隐居于此,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
山中有瘴气,又因昨日下过雨,有缭绕的水雾弥漫四周,恍若仙境。
石阶上走下一个小童子,穿着湖蓝色短打,看着七八岁的光景。
那小童子朝几人作揖,道:“师傅今日出门,不便相见。”他看向乘风,说道:“已备了膳食,几位客人自便就是。”
姚清梧打量着四周,石阶上的落叶打扫得很干净,工整地堆在道路两旁,她不免好奇问道:“这些是你一个人扫的落叶么,想是扫了很久吧。”
小童子回头如实道:“庄子里师兄师姐一起扫的,并不是我一人之劳。”
“你还有师兄师姐,怎么不见他们人呢,只让你一个孩子出来待客呢。”
“师傅带着他们出门办事去了,”小童子解释道:“师兄师姐平日里也很忙,并不能像我一般,每日就是读书写字。”
姚清梧了然,看向崔密桢,悄声问:“这山庄这般隐秘,是做什么营生的啊?”
他笑了笑,说道:“正经营生,卖草药的。”
“卖草药的?”她呢喃着,四处看了看,却因瘴气,又看不见什么。
“一会儿太阳出来,你就知道了。”崔密桢牵着她的手,笑道;“今日不得机缘,改日引荐你认识。”
“你自去忙吧,”乘风看着眼前的房舍,揉了揉小童子的头,说道:“这里就不必你伺候了。”
小童子闻言,也不多话,只朝众人作揖,便下去了。
屋子里摆放着一桌客饭,想是主人平日里并不喜荤食,饭菜多是素菜为主,看着有些像庙里的斋饭。
阳光升起时,金光撒入室内,姚清梧转身看去,只见山林中瘴气退去不少,印入眼帘的连绵田地,郁郁葱葱,令人咋舌。
“药材也是靠天吃饭,今年的收成看上去不错。”崔密桢笑了笑,不似姚清梧这般满眼震惊,转头吩咐道:“一会儿把商船装满,派人一路护送,运往骊山。”
姚清梧听他如此说,也是明白过来了,想来是要送往京城的。
崔密桢拿了两块红薯,递给她,说道:“尝尝看,燕庄主亲自种的,一向舍不得拿出来。因我说要带娘子过来,他才舍得拿出几个来。”
“燕庄主爱吃红薯?”她有些惊讶,大抵一庄之主,岂会喜好吃这些平民食物,难不成是没吃过山珍海味么。
“他这人就是怪脾气,鲍鱼燕窝这些,他碰不得一点,”崔密桢笑道:“唯独这些地三鲜才是他的心头好。”
姚清梧咬了一口,舌头传递给她的知觉,令她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真好吃!”她不是没尝过红薯,只是外头再好吃的,也及不上她嘴里的十分之一,她欣喜道:“没想到,只是简单的吃食,竟有如此造诣。”
崔密桢见她喜欢,手上不停,浅笑着剥着红薯皮吗,说道:“你若是喜欢,改日让他送你几个。”
“你不是常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她一个客人,岂能连吃带拿的,笑着说:“燕庄主又宝贝的紧,总不能因我一时喜欢,叫旁人不痛快。”
“听听,这位姑娘可比你懂事多了。”说着,门口传来一道略带烦躁声音,来人一袭宝蓝色道袍,束着子午冠,木簪穿过发髻,身板挺直,看着是个爽利的人物。
“来了啊。”崔密桢冲他一笑,咬了一块红薯,丝毫没有客随主便的拘束感。
分明是与崔密桢相仿的年纪,眉宇却皱得更紧,一开口就如一家之主般,有些老气横秋。
显然,这位燕庄主也没有尊卑有序,相遇却避的念头。
两人就这么两两相望,互不退让。
燕方瞥了一眼姚清梧,又看了看崔密桢,啧了一声,往里头走去,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崔密桢,你要把我那几亩地都挖干净么,”燕方的眉梢微微抽动,压抑着气愤不甘,道:“去年你搬空了我两个仓库,今年这新一茬才刚长好,你就来摘果子了。我有几个庄子,够你这么祸害。”
“上头要的紧,我这不是没了法子,才想到你么。”他含笑,又说:“我再给找找合适的山头,顺道你也历练历练徒弟们,早晚要把这朝云山庄的名号发扬光大不是么。”
燕方挑了挑眉,若不是如今有难事绊住了,他早晚要把这人赶出去。
“你可真是伸手就来。”
“银子管够。”
草药要种,徒弟们要养活,燕方心底里厌烦,嘴巴却还是很诚实的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崔密桢,冷哼一声道:“丽水那儿有几个地方我相中了,就是瘴气重了些,你的本事能办成么?”
“只要不是百姓的地,都好办。”他笑了笑,看向他,说道:“多种一些,入冬后有大用。”
燕方面色一凛,端详了崔密桢一会儿,问道:“外头的,还是京城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