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梧忙摇头,说道:“这不是姐姐的错,不是,来日方长,姐姐.......”
“才人,不能再拖下去了,就舍了吧。”接生嬷嬷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若有个好歹......”
可姚清婉却像有了决断一般,道:“替我告诉殿下,从前欠他的,清婉还他了。”
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便听到一阵响亮的啼哭划破产室。
接生嬷嬷吓得面色一白,竟有些哆嗦地开口:“生了生了,快,快请太医。”
一阵手忙脚乱,姚清婉被众人推搡着退到了外头。
嬷嬷亦不知何时,将怀中温温软软的小身躯塞进她怀中。
夏完几步上前,看着怀中的婴孩,亦是有些意外,冲几个太医怒吼道:“娘娘救不回来,大伙儿都等着掉脑袋!”
姚清梧不知站了多久,直至漫天流星划过头顶,众人惊呼时,才听得里头传来好消息。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高屋建瓴,心里分明高兴,却不知怎么,落下泪来。
夏完端详着姚清梧的神色,见似乎一切归于平静了,才朝她作揖道:“姚姑娘今日就歇在宫里,才人吉人自有天相,日必后定富贵无极,安心就是。”
“中贵人,”姚清梧这才想起崔密祯,道:“崔大人可能还在司马门外等我,请中贵人着人去瞧一眼,只怕他一直等着。”
夏完点头道:“好,小人知道了。”
桐花收拾了偏殿给姚清梧住下,那孩子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襁褓中安睡,也不闹人,是个乖巧的性子。
姚清梧点了点她白嫩的小脸,自是生出几分恋爱。
天家女儿含着金汤匙出生,自是金枝玉叶众心捧月才是,可如今到了这孩子头上,一件匆匆寻来的襁褓一裹,四周冷冷清清,也没个人伺候着。
“宫里不给准备乳母么?”
按说宫妃生产,必然早早备下乳母才是。
桐花铺床的手一顿,皱着眉头叹气道:“姑娘临盆的日子早了大半月,乳母一时半会儿还未定下。”桐花不敢说,原先这孩子恐怕生不下来。
“咱们小郡主福大命大,”姚清梧如今卸下包袱,只觉得浑身疲乏酸痛得厉害,沾着床眼皮就发沉,却也呢喃这说道:“桐花,我当姨母了,真好。”
桐花红了眼眶,替姚清梧掖好被褥,会心笑道:“是啊,姑娘也有倚仗了。若是,咱们一直在一处就好了。”
次日,夏完带了一个圆脸的妇人来,说是太后娘娘举荐来的乳母,从前伺候过南阳公主的。
东宫生了一位小郡主,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兰秀殿里格外喜气洋洋,似关起门来自己热闹。
姚清梧给小外甥女秀了个祥云肚兜,因只来了人,竟没什么准备,只得难为情道:“准备的匆忙,姐姐别嫌弃。”
“说这些生疏的话做什么,”姚清婉笑道:“能再见到你,我就知足了。”
姚清婉看着怀中的女儿,眼神愈发柔和,说道:“好孩子,母亲只盼你平安长大。”
乳母在一旁笑道:“才人放心,小郡主能吃能睡,长得比旁人都好。”
过后两日,上头便有不少赏赐跟着送来,一向少人问津的兰秀殿,霎时热闹了不少。
姚清梧住了第三日,方才见到太子殿下。
李照双眸深邃,扫过几人,看向乳母手中的婴儿,道:“抱过来给我瞧瞧。”
他自不似毛头小子一般没轻没重,接过孩子,极自然地抱在怀中,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温和之色。
直至逗弄高兴了,他这才吩咐乳母抱下去。
李照端详了姚清梧一会儿,问道:“平身吧。”
姚清梧跪得腿发麻,站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跌倒。
这宫中礼仪,她似乎生疏了不少,或者这些年在宫外,礼仪早已粗俗了。
“你姐姐时常牵挂你,如今可算团聚了,”李照笑了笑,对姚清梧多了几分审视,又道:“崔卿一片痴心,姚姑娘可莫要辜负了。”
“是,民女谨遵殿下旨意。”
“本王听说,你在宫里已住了不少日子了,”他挑眉,又说:“虽说是东宫,毕竟对女子名节不宜,难免招人口舌。”
姚清梧便笑道:“殿下说的是,今日民女就打算出宫去了,姐姐刚生产,也不宜打扰太久。”
李照闻言,瞥过姚清婉略显落寞的神色,只是颔首道:“姚姑娘明大礼,本王很是欣慰。”
外戚能住三日,已是太子格外开恩了。
姚清梧知道轻重,二姐如今人微言轻,东宫又处处惹人瞩目,她再不能给姐姐生事。
方才还显热闹的光景,如今来了正主,犹如一股无形的气势压到头顶,众人言行举止自是收敛了不少。
当真是一如宫门深似海,她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姚府的日子。
春秋大宴,礼花齐放。
天子坐在那遥不可及的城楼之上,下边是密密麻麻如蝼蚁般渺小的身影。
身为下臣,处处谨慎,不可逾越。
她隐没于人群之中,只觉同那时一样,不论远近,都让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