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婉三更天，忽然被门外一阵马蹄声惊醒。

她批了衣裳下榻，嘱咐莲花看好月牙儿，孤生推开正门，走到院子里瞧个究竟。

夜色下，墙外有火光，火焰漫漫，是行伍人常用的沥青火炬，松节油的气味弥漫四处，外头若不是官兵，必定是什么武将。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打开了门。

火红的光照得门扉通红，印在脸上，不觉丝毫暖意，只觉肃杀狰狞。

两人四目相接，为首之人怔愣一瞬，匆忙下了马。

姚清婉亦是一楞，不想竟能在这里遇见故人。

“乘风，是你？”

“姚姑娘。”乘风面上闪过一丝欣喜，说到：“别来无恙，姑娘一向可好？”

“还好，你怎么来了。”

乘风是崔密祯至关要紧的心腹，平日几乎离不得他，他也只替崔密祯一人办事。他来了，必然是崔密祯有什么大事吩咐。

“长话短说了，姑娘。姚娘娘不太好，大人吩咐我等速接了姑娘入京。”

姚清梧心顿时漏跳了一下，若是乘风亲自来了，恐怕二姐当真遇着什么凶险了。

“怎么会？”

前儿不是还飞鸽传说，说姐姐一切安好么。

她的脸霎时白了一片，抖着唇齿，只觉浑身发冷。

“大人吩咐留下两人替姑娘照拂家中，”乘风牵了一匹白马给她：“时不可待，委屈姑娘了。”

姚清梧闻言，翻身就上了马，跟着乘风一路进京。

不眠不休三日，跑死了两匹马，几人才顺利抵达城外。

飞驰而过的骏马，吓得人群四散。

崔密祯得了信，早早在城外等着，忽而见几匹马疾驰而来，他的眼睛便紧紧盯着最后一匹马上的人。

他稍稍等了片刻，施展轻功，落在了姚清梧的马背上。

“你们回去休整，后面的事我来料理。”

身后的人四散消失，隐没在人群。

姚清梧的手冷得像一块冰，手掌里摩出了血痕，看得崔密祯蹙了眉头。

他接过女子手里的缰绳，将身上的袍子解下遮住她的身子，说道：“靠着我歇一会儿，我带你进宫。”

只觉周遭一暖，她下意识抓住马鞍，颤抖道：“我姐姐出了什么事。”

“姚才人熬了三天，没生下来，说想见你一面。”

妇人生子，多半九死一生，能救回来的本就风毛菱角，恐怕福祸难料。

崔密祯踟蹰片刻，终究还是不忍心开口。

皇城使有令牌，一路策马飞驰，无人敢拦，到了司马门外，早有接引的人等着。

“你去吧，”崔密祯垂眸，说道：“我无诏，不能善入，无论如何我都在这里等着你。”

姚清梧几乎没听到他说的话，也顾不得风尘仆仆的模样，疾步跟着侍从往姐姐的宫殿而去。

外头不见什么人守着，空荡荡的殿阁，死一般寂静。

隐约听见有人低低地哭，又时不时唤着什么。

桐花猛地推门要去喊人，却见院内站着一个颇有些狼狈的女子，仔细一看，她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三姑娘！！”桐花猛地朝她奔来，一把抱住姚清梧的腿，一声一声哭得撕心裂肺，“三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姐姐呢？”姚清梧愣愣道。

桐花哽咽不已，道：“二姑娘在里面。”

说着，她大步朝殿内而去，一把推开了门扉，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熏得人几乎晕眩。

刺目的红，从榻上淋漓至地上。

床上躺着一纤瘦女子，面色白的骇人。

“才人，使劲......”榻上守着两个接生嬷嬷，亦是面色苍白，满头大汗。

“姐姐！”

姚清梧一把抓住姐姐的手，喃喃道：“姐姐，梧儿来了，你瞧瞧梧儿可好？”

“梧儿......”姚清婉睁开空洞地双眼，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落下泪来，喃喃道：“谁家笨丫头哭得这么丑......”

一句话，让姚清梧一直绷着的弦陡然断裂，年少时，二姐最见不得她软弱的性子，每逢哭都用这句话堵她。

可二姐又会护着她，问清楚缘故就替她打上门出气。

“姐姐，你别抛下穗穗，穗穗不想一个人留下.......”她一边哭，一边搓着姐姐的手，不让她冷得那么快。

“傻瓜，天下，岂有不散的宴席，”她眼角落下一滴泪，又道：“只恨姐姐无能，不能为父兄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