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哪里不明白女儿的心事。
正如杨璋说的那样,她是儿子,再不济将来也能分到些许产业单过,只不要去吃喝嫖赌,挥霍一辈子也够吃够用。
可女儿不同,姑娘家要靠娘家,苏姨娘知道女儿跟着她,将来是落不到好的。
“不领情就不领情吧,她如今这样,也挺好的。”苏姨娘知道夫人没有女儿,待杨玉芙也算是尽心,说道:“比起将来被人欺负了,一昧只会哭,还好些。”
杨峥是本家嫡系长房,比她明白得太多,庶女跟着姨娘能落着什么好。这又是他膝下第一个女儿,自然是不能交给苏氏养着。
苏姨娘是个明眼人,初时还颇有不忍伤心,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同是庶女,兰姨娘和香姨娘所出的两个姑娘,不是懦弱就是老实,哪里有她的姑娘娇贵。
“我说你也是,琮哥儿送了你那么多书叫你看,你不看,临了还要缺考,不怪老爷生气。”
杨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放在书案上。
苏姨娘认得,那时他生辰时,老爷送给他的文房四宝之一。
“徽州墨。”苏姨娘看了一眼儿子,道:“你不是说,是你父亲送给你的,舍不得用么?”
“我想着我留着也是无用,正巧结识一朋友,”杨璋说道:“他是个勤快人,不如送他,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苏姨娘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脑袋,提点道:“难怪你妹妹要生气,我瞧你如今越发不上道了,莫不是旁人惦记你手里这点好东西,捧你两句好句,我就要给人掏心掏肺,要把珍藏的好东西舍出去么。”
“哎呀娘,”杨璋摸了摸脑袋,又说:“人家照拂我,我若是不拿些东西回礼,以后怎么在人前行走。白白占人便宜,不是君子所为。”
苏氏一时语塞,瞪着他说道:“你就去混吧,看以后谁敢嫁你这样的白身。”
“没人看得上我更好,我就喜欢姚.......”
"你闭嘴!!"苏姨娘生怕他脱口而出,四处看了看,警惕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随口胡诌!”
杨璋悻悻地闭上嘴,又说:“儿知道了。”
“老爷这两日正不痛快,你少往枪口上撞!”说着,苏氏就起身,白了儿子一眼,有些不开心地回去了。
英雄帖发出去了,擂台就摆在校场。
不少绣庄伙计,连夜就出发了,就怕去晚了就拿不到花样子。
百两黄金啊,她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钱。
那些媳妇丫头们,即便没机会得这个彩头,她们也要好生去瞧一瞧这泼天的富贵。
这事传得热闹,莲华这两天也常被人问起,可曾去拿了花样子。
她看了一眼在里头做针线的姚清梧,只得苦笑地朝隔壁伙计摇头道:“我们是小作坊,这是宫里的样子,只怕难办。如今手上活计又多,我家娘子不叫我们去。”
刘妈妈有些惋惜道:“不接也去看个热闹嘛。我今早去瞧,嚯,好大气派,那金锭子就在桌案上擂成一座小山,我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的金子。”
莲花笑了笑,说道:“若是得空,我也去瞧瞧。”
“我瞧着姚娘子的手艺,是咱们中间一等一的。莲花姑娘也跟姚娘子提一提,就算没拿到彩头,也是长个见识嘛。”
“好,得闲了,我定会告诉娘子。”莲华笑着说道。
一连来了好几人,都提起这件事,莲花看了一眼充耳不闻的姚娘子,不打算多嘴。
她知道姚娘子的脾气,说了不去,自然不会朝令夕改。
过了晌午,赶车送货的逢生从外头回来,照例去茶饭铺子取了午饭,准时准点到了绣坊。
莲花见他回来了,便招呼着众人先去吃饭。
四下清净,逢生签了簿子便往姚娘子跟前回话。
他是铺子里的伙计,身高腿长,姿容明朗,谁见都不会觉得他是个跑腿伙计,可他偏偏没了记忆,根本不知道来历。
姚清梧不是什么热心肠,当时人是倒在她跟前的,若真是死了,她少不得要被官府盘问。
她不愿节外生枝,便将人救了回去。
“娘子,花满楼的货送完了,这是鸨母结的货钱,一共十五两。”逢生的手上有不少茧子,一看就是常年握刀的手。
姚清梧接了银子,又叫他坐,问他:“我听说惠安堂来了一位大夫,能治头疾,你可要去看看。”
逢生愣了愣,蹙眉的模样亦是别有一番气度,道:“这些江湖术士,最会骗人,如何能信。”
“我也是只是说说,”姚清梧见他不喜,便也不打算强求。
逢生望着姚清梧的侧脸,鬼使神差地开口道:“针线这等活计,最伤眼睛,歇一歇吧。”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愣,好像从前,他说过一样的话。
脑袋里不知哪根弦被挑动了一下,刺痛陡然袭来,他忍不住蹙眉,尽量忽略那个声音。
姚清梧回头看过去,见他袖口破了一个口子,愣了愣,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凭逢生的手脚,她自然不担心他受伤,她担心别人受伤上门来要钱财。
“没什么,”逢生说道:“被钉子勾住了。”
逢生似乎不太懂得生存之道,她给他的月钱,他都存了起来,有了钱也不像旁人那般喝酒赌钱,时常回来买一串糖葫芦,或者买粽子糖,有时还喜欢去铁匠铺买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