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管家想了想也是,左家虽为商贾之家,但钱能通神,一个七品芝麻官又算得了什么?他没再多说,就按着邬玺玥的吩咐做事去了。
李大管事与他那五个徒弟,开始清算裴九等人在庄子上的恶行,这不记录还好,一记录,这些人简直罪恶滔天,仗着各方的后台背景,他们在庄上欺男霸女,逼死好几家姑娘,打死过好多庄人。
洋洋洒洒几页纸,写完后便带着人到处游街示众去了。
果然,他们绕着各庄游街,被所辖的灵泉县官府知道了,愣是没敢管。一则是怕左家的财力,二则是因为裴九这些人做了太多恶事,以前灵泉县令裴仁勉给压着,如今全被公开了。走在街上几乎引起民愤,他若这时还去管,那自己贪污的事,肯定也会被扒出来。
裴仁勉是不想管,裴九的媳妇却上门来闹,将他堵在家里,隔着房门叉腰骂街:“你当这个灵泉县令,当初也没少了我家男人的帮扶,你要是不管这事儿,不替我们孤儿寡母跟那姓左的要赔偿,信不信我把你以前干的那些坏事全抖出来!”
穿鞋的就怕这光脚的,关键她还是泼皮的媳妇,可以说更不是个善茬。
裴仁勉清楚的知道,要是他不给钱,这女人真能把他给卖了。
其实裴仁勉完全可以杀人灭口,但这次牵涉的人多,不光裴九,外头还有三十几个活口,只要让别人知道他杀了其中之一,其余几个也能把他给弄死。另外,他也不确定这女人有没有私藏了什么证据。所以最好的办法,还得先安抚。
他让下人把女人请进屋里,然后关起房门来,压低了声道:“裴九家的,你小声点儿,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与你家男人的关系吗?”
裴九媳妇翻着白眼,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知道就知道了,反正我家男人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若是拿不到左家的赔偿,我们迟早得饿死。不过,我也告诉你,我就是饿死前,也得拉上你一起。”
“知道知道,你先别激动。”裴仁勉遇上这等泼皮也是不法子,尽量克制自己将要爆发的脾气。“这案子本来好说,杀了人嘛,要么偿命 ,要么赔钱,以左家的财力也断不会不给。但是如今他们把你男人做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抖出来了,还有人证物证,若真追究起来,你非但要不到赔偿,怕是连你家现在那点儿家底都得给赔出去,连带我这顶乌沙,不不,怕是连人头都保不住了。”
“咱们同是一条船上的人,要死一个也跑不了。”
什么?拿不到赔偿,还要倒贴自家的?那怎么可能。
裴九媳妇心虚,“那,那我男人就白死啦?他们左家就一个子儿也不赔?”
裴仁勉道:“你让我一个小小县令去找左家要钱?你也太抬举我啦。人家左家不用说别的脉络,就光梅陵知府这一个,要治我那还不轻而易举?”
裴九家的气道:“那怎么办?”
见这女人终于松了口,裴仁勉暗暗松了口气,安抚道:“你放心,这钱你能不能拿到在两说,不过,要报这杀夫之仇,倒是容易。”
“昨晚上,我已连夜让人给左宗宣送了信。这事儿,不用咱们出手,他才是最想要左宗宝命的那个人。等左宗宝一死,左家就算是彻底落到了左宗宣手里,到时候,你还怕拿不到好处吗?”
闻言,裴九媳妇这才满意。
正如裴仁勉所料,当左宗宣得知这件事后大为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邬氏不仅会武,出手竟还如此狠辣,与人打架不留退路,不是致残就是要命,这种打法,他那些个泼皮地痞肯定是不敢惹的。
“看来这个左宗宝的命,可不像他爹娘的命那么好取啦。”
……
* * *
这天晚上,左宗宝躺在地铺上,看着熟睡中的邬玺玥,心神荡漾。
瞧那些人被打的,再看她平日打我,那真跟爱抚一样。
她应该是喜欢我的。
“娘子,娘子?”
他轻轻唤了两声,见她没动静,便蹑手蹑脚的起身,来到床前挨着床沿坐下,借着透进来的月光打量她眉眼。
我这娘子好看是好看,只是,她身手那么好,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正看得发呆,邬玺玥猛然张开眼睛,在看到床前有人时伸手一把扼制住他的咽喉,同时坐起。
左宗宝差点儿被掐断气,不停拍打她的手。
手指就将发力之前,邬玺玥看清他的脸,忙松了手,垂下半张眼皮阴沉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左宗宝捂着脖子,好不容易捯饬过气来,“我就看你盖没盖好被子,你差点儿掐死我。”
“以后别在我睡着的时候靠近,容易出人命。”邬玺玥威胁道。
左宗宝屁股朝她挪近了些,“娘子,这庄子不好玩儿,既然事儿都办妥了,咱们明天去别的地方吧。我听说庆州有座祈寿山,也就十几日的路程,那里风景极佳,尤其是冬日雪后的风景最美。山上还有月老庙,很灵验的。许多男女慕名前去,诚心祷告,皆能如愿与心爱之人结成佳偶。咱们也去吧。”
佳偶?说不定是怨偶。
邬玺玥扯了扯唇角,不经意间流露些苦涩。
“这趟出来不是让你玩的。”
“顺路嘛。反正去庆州的路上,沿途有不少咱家的酒庄,药庄,纱厂,还有铺面什么的。”
在左宗宝说话时,邬玺玥眉头微微蹙起,眼睛暗朝屋顶上瞥了一眼。
“怎么样吗?这破地方,我都呆腻了。就那几个破山头,这大冬天的还光秃秃的,还一股子臭味儿,没什么好呆的。再说,郭掌柜已经把庄子里的账目都核对过了,我也跟着看过了,没什么出入,咱们可以放心走啦。”左宗宝摇着她胳膊抱怨道。
邬玺玥这几日看那县令没什么动静,被打的泼皮们也都各自在家养伤,老实的很。庄子里也顾了些新的护庄打手,一切都安排妥当,是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她点头道:“也好,那你明日安排吧。”
“太好了!”
左宗宝激动的拍手,仍想与她憧憬一下去祈寿山的事,但邬玺玥却冷着张脸,“能睡了吧?”
左宗宝失望,却不敢多说,“能,能,娘子你睡。”
他耷拉着脑袋委屈巴拉的回到自己地铺上。
等左宗宝在被子里没了动静,邬玺玥忽然睁眼,再次朝屋顶看去。
从刚才她就发现屋顶上有人,但她不想惊动左宗宝,故而没有告诉他。这时,她感觉屋顶上的人仍在,便在左宗宝睡着后,悄然起身,穿衣出门查看。
待她出门后,左宗宝从被子里探出头。
这么晚了,她去哪儿啊?
邬玺玥出门后,朝屋顶望去,并未发现可疑,四下查看也没有。
方才房顶上分明有人窥探,会是什么人呢?
正这时,远处黑暗中一点银光自上而下,直冲邬玺玥胸口而来。
是暗器。
她下意识稍一侧身,同时抬手,二指在脸侧一夹,飞镖已夹入两指之间。
在她接住飞镖的一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力度,这个准头,还有这飞镖……
当她看到镖身上清晰的一个“穆”字时,她知道自己身份已然暴露。
她抬头朝飞镖来处望去,远处,一棵几乎隐入夜幕的果树上,穆云川双臂抱在胸前,下巴微抬,犀利地俯视院中一切。待与邬玺玥目光对上时,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旋即跃入茫茫黑暗之中。
邬玺玥淡淡吐出口气,身份暴露了……
“娘子,那人是谁呀?”左宗宝披着衣服来到她身后,眯眼朝远处穆云川消失的方向看。
邬玺玥没说话,转身回房,只在与他交错时将那飞镖塞给了他。
左宗宝一看那镖身上的字,当时就急了,匆匆跟上去。
“这不会又是那个什么上差吧?他好像就姓穆。”
“就是他。”邬玺玥回房,随手倒了杯水喝。
左宗宝急道:“他什么意思呀?干嘛老跟着你?”
邬玺玥喝水,目光越过杯沿略显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