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个持续时间略长的误会，不过段庭霜表示他的确很无辜，当初是洛疑星自己误解段庭霜是人类的。从相识到现在，段庭霜从来没有一次明确表示“我是人类”。

“那你至少提醒我一下啊？”洛疑星憋闷地蹲在地上，脸都皱起来了，耳朵不爽地动来动去，“看我犯傻很有意思吗？”

他当初还因为段庭霜是人类而反感对方好长时间呢！现在他觉得当时的自己就是傻子一个！

“我哪知道你会迟钝到两个月了都没发现问题。”段庭霜摊开手，表情无奈，“我从来没刻意隐瞒过。别的不说，你不觉得我的发色和瞳色就不像普通人类吗？”

“我以为你染了头发还戴了美瞳……”他还是从杜北枝那儿了解到美瞳这种新奇玩意儿的，“用来耍帅……”

越说越小声。他自己都意识到了这里面有多大的漏洞，段庭霜怎么可能成天戴着美瞳不摘？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从没摘过美瞳，昨天去拜访姜姐的时候总该摘下来吧？结果居然是用法术改变外貌，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但他已经习惯了段庭霜的外表，一时间居然完全没觉得不对……

他憋屈地蹲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语气带着点期待：“那安暮空……”

段庭霜立刻就明白了洛疑星想问什么：“他早就看出来了。”

“我师父……？”

“还用说吗？”

“唔……”洛疑星鼓着脸想了半天，终于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想到一个人，“叶井梧！他总不知道吧！”

段庭霜很不想打破洛疑星的幻想，但他一向实话实说：“很遗憾，他也知道。”

“……”洛疑星绝望了。他猛地站起来，结果因为蹲得久起得快，气血上涌眼冒金星差点又栽倒，“但是你们全都没告诉我！”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是一目了然的事，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没看出来吧……段庭霜瞅瞅正处于炸毛边缘的洛疑星，很识相地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顺便转移话题：“说正事。九年前我在殊石的时候认识了行复，但那时候他并没有现在这么……虚弱。”

刚才一直没吭声的行复终于再次出声，语气无奈又苦涩：“这不是很好理解吗？你看看周围，几乎没人会到这儿来了。自从拆迁以后，村里人都搬走了，留下我在这儿，没有香火，我怎么可能不虚弱？”

正沉浸在尴尬和窘迫里的青年这才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庙宇内。正如行复所说，这里不知道多久没人供奉了，供桌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插在花瓶里的假花倒在桌上没人管，半袋早餐饼干——大概是供品——还带着被老鼠咬过的痕迹。这位土地神有够凄惨的。

“所以你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他问，“要我们帮你买点吗？”

旁边的段庭霜一愣，行复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丝迟疑：“可……可以吗？”

“当然……”洛疑星刚想点头，见段庭霜表情古怪，眨巴眨巴眼睛，“不行吗？”

“不，当然可以。”段庭霜摇头，“只是我之前没想到。”

“好，出发去小卖部！”洛疑星举臂一呼，跑出小庙。

留下来的段庭霜看着神像：“你要吃吗？”

行复的声音带着些笑意：“怎么？不行？”

“也许忘记食物的味道会比较好。”银发金瞳的青年平淡道，“你以后要这样熬过多少年？再品尝一次人间烟火，只会让你在此后一无所有的时光里更怀念、更痛苦。”

“怀念……是啊，确实如此。”神像中的声音叹息道，“从理性上来说，我该早点断绝这点欲望，可惜我不是神，我还有七情六欲，所以还是让我再吃顿饱饭吧。痛苦，就留给以后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