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的脸都黑了。
钟父一脸惭愧的模样,宽大的衣袖擦擦眼角,无不愧疚说道:“是我无能,倾尽我这些年钟家家底也只能凑这出这些,是我对不住绾依,对不起亲家。”
假模假样干哭了两嗓子,钟父便如滑溜的泥鳅一般溜道江绾依身旁,皱巴巴像苦橘一样的面皮皱成一朵菊花,“绾依,你不会怪伯父吧。”
满堂的视线都聚在江绾依身上,不经意间,钟望秋与她对上视线,很快便心虚挪开,那厢所有人都在等江绾依回答。
江天德心知今日是场鸿门宴,眼下只能先把事情圆过去再说,还未等他开口,却见江一黎像只炸毛的刺猬一般挤在江绾依前方,张开双手,警惕道:“你离我姐远一点。”
此时钟父一行中有男人瓮声瓮气道,“呦,还没进门呢,就给未来的公公下马威,江家真是好大的颜面呢。”
“那怎么样。”江一黎肺都要气炸了,他掐着腰,逡巡一圈,很快锁定目标,指着一粗壮大汉道:“就是你,若不是我江家,你酒楼管事位置怎么来的,你如今能这么阔绰有钱日日流连花楼。”
“钟连虎你个杀千刀的,你竟敢背着老娘偷人!”人群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还有你。”钟一黎指着那几个碎嘴婆子,“当日钟家被抄,江家见你们可怜,送到庄子上当嬷嬷好吃好喝的供着。”
“还有,钟望秋一年纸墨笔砚的开销就足足有百余两,为他找的当代大儒费了我江家多少心思,桩桩件件,你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江一黎怒火中烧盯着钟望秋,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更别提为了救你,我阿姐吃了多少苦,钟望秋,你就是用这些破烂来羞辱我姐姐的吗?”
一时间,正厅悄然一片,钟家人面上都闪过一丝不自在,钟家落败时,不少沾亲带故的人厚着脸皮求到了江家头上,江家宽厚,都为他们寻了去处,只是今日被赤裸裸的揭穿,再厚的脸皮,众人也觉得脸上无光。
江绾依瞧着面前个头已经和她差不多平齐的少年,心中不由一阵妥帖,她的弟弟已经长大了,能够经得住风雨,撑得起江家的门楣了。
“谁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救的人呢。”人群中传来一阵小声的嘀咕。
“你说什么?”
钟家小妹一脸不服气,“本来就是,都说京城王公贵族众多……”
她愤愤瞅了一眼不远处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少女,只见她对襟羽纱衣裳,皮肤娇嫩,粉光脂艳,哪像自己粗布麻衣,手指粗糙,嫉妒之情奋起,声音坚定几分,“一脸狐媚子长相。”
苏婉清厉声道:“钟娘子,慎言。”
江一黎更是暴怒,他双目浑圆显然是在气头上,“胡说八道,我打死你个长舌妇。”他朝妇人方向奔去,吓得那妇人连连锁着脖颈后退不止。
还未等他上前,只觉得有股力道在他身后拉住他,虽不大,却异常坚定,他回头,却见江绾依神色自若,江一黎喃喃道:“姐。”
江绾依眨眨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神色,她泰然自若地走上前,越过护犊心切的江一黎,越过眉眼阴郁的江父江母,越过眉色各异的钟家众人,长长的如花的裙摆翩跹,直到在整场一言不发龟缩在一角的钟望秋面前站定。
“钟公子。”江绾依眉眼柔和的看着他。
钟望秋却满身不自在,他的眼神飘忽,不敢看面前少女清凌凌的眼睛,那双眸子眼底似是能看清他所有的阴暗与不堪。
江绾依脖颈修长,脊背挺直,越发像苍翠青竹般高挺不折,她柔柔问道:“江家十年,我待公子如何。”
钟望秋垂首敛眉:“自是极好。”
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甚至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她只得暗中替他打点同窗与师长。
江绾依又问:“公子身陷囹圄,我又待公子如何?”
钟望秋心中五味杂陈,艰难开口:“多亏绾……江姑娘打点,为我奔走相告。”
后来钟望秋才知道为何狱卒对他的态度大转变,伙食丰富,也有了伤药,全因江绾依上下打点的缘故,更何况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能出狱,无论如何,江家功不可没。
江绾依再问:“那公子出狱,我还待公子如何。”
钟望秋指尖无意识颤抖,痛苦地闭上眼眸,“精心看护,倾财相济。”
他能这般快的恢复,也全仰仗江绾依仗义疏财,从不拘任何名贵的药物,才有那今日。
听到钟望秋的回答,江绾依悠悠叹口气,目光如利剑般直直刺向他,“既如此,钟公子为何今日便要带着众人,上门给我难堪呢?”